風雪實在太大,主仆三人逆著風向艱難的前行,幾乎是走三步退兩步,偶爾還要躲避旁邊樹上砸下來的雪堆。
等出了東六宮的範疇,到了禦花園附近,三人才算鬆了口氣。
這一塊常有貴人來逛,宮人們打掃的就比較用心,除了新落下的一層薄雪,便再也沒有其他阻礙。
江寧被身邊的二人扶著,顫抖的腳踩在薄雪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在剛才走過厚雪時,雪水就已經進入了鞋襪中,在這寒冷的天氣裡幾乎凝結成冰,凍僵的腳掌踩在並不厚的積雪上,幾乎能感受到腳下石子的尖銳棱角。
聖宸宮。
安芷兒跨坐在孟澤的大腿上,雙手摟住他的脖子,孟澤也極其自然地扶住她的腰。
兩個人耳鬢廝磨,低聲調笑,好不親昵。
安芷兒估算了一下時間,換上了一副柔弱委屈的表情,依偎在孟澤懷裡嬌聲道,:“陛下,現在是什麼時辰了,姐姐怎麼還沒來?姐姐是不是不想見我?”
孟澤皺了皺眉,心裡也有些不快。
他派人去鳳儀宮,隻告訴江寧要來見自己,沒說安貴妃也在這兒,沒想到這女人竟已經恃寵生嬌到如此地步,連他的命令也敢磨磨蹭蹭的。
“李福!”
李公公正在外間候著,怕打擾了裡麵這二位的好興致,一聽聲音立刻回道:“奴才在!”
孟澤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椅子扶手,這是他不耐煩的表現:“現在是什麼時辰了?皇後怎麼還沒來?”
“這……”李福有些遲疑,“回陛下,外麵風雪很大,路也難走,奴才派去傳令的小太監也才剛回來,皇後娘娘來的慢一些也是情有可原的。”
“什麼?”
李福這話的本意其實是給江寧說情,但孟澤一聽反而更加震怒:“她坐轎子,那奴才走著,奴才回來了她還沒來,這像話嗎?!”
李福聞言,苦了臉:“陛下您有所不知,皇後娘娘正在病中,鳳儀宮附近的積雪也厚,這……”
“夠了!”孟澤不耐煩聽他們這些求情。
總是這樣,總是這樣!
明明是伺候他的奴才,心裡卻總都向著江寧,百般為她找借口找理由!
明明他才是皇上,是他們的正經主子,是這天底下最尊貴的人!
“皇後進來的時候不必通報了,告訴她,以下犯上,罰跪一個時辰。”孟澤說著,似乎還不解氣,“就讓她在外麵跪,誰也不許給她打傘!”
殿內霎時一片寂靜,安芷兒臉上的幸災樂禍幾乎掩飾不住。
李福聞言大驚失色,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陛下!使不得啊!皇後娘娘身子虛弱,怎麼受得起這樣的懲罰!”
“朕說話,哪裡有你反駁的份?”孟澤橫眉一掃,冷厲至極,“李福,你既如此向著皇後,那便自己去領五十大板,回頭去皇後宮裡伺候吧!”
眼看著人把不聲不響的李福拖下去,他心中有氣,手上的力道漸重,安芷兒纖細的腰肢被他摟得發痛,還有輕輕推了推他的胸膛:“陛下,您弄痛人家了!”
孟澤這才反應過來似的,連忙鬆開了手:“朕剛才沒注意,芷兒沒傷著吧?”
說著,甚至想撩起安芷兒的衣服來看一看,被安芷兒嬌笑著推拒了。
***
掌板的太監看著李福,滿臉都是為難:“李公公,得罪了。”
李福雖然是大太監,但平日裡溫和寬厚,對他們這群小太監也很好,處處體貼,甚至會過問他們的飲食起居,在宮裡威望極高。
“沒事,皇命不可違。”李福淡淡道,“不用在這禦前看著變了的皇上,而是能去伺候皇後娘娘,說不準還是我的福分。”
李福已經快不認得這個從小陪到大的皇帝了。
皇上變得太多了,變得自私又薄情,隻是可惜了情深意重的皇後娘娘,不知道要被傷多少次心才能明白。
幾個小太監躊躇了一會兒,對視一眼,終究還是咬牙打了下去。不過最多用了能有五分力,也就是能讓李福在床上趴兩天的力道。
李福挨完了打,小太監們就趕緊把他扶回屋裡去,忙前忙後的伺候著。
哪怕在這時,李福還不忘囑咐:“今天這一跪怕是免不了了。皇後娘娘身子不好,你們快去把院子裡的雪掃一掃,儘量彆凍著了皇後娘娘,再去請幾個太醫去鳳儀宮候著。”
“是。”
***
三人終於到了聖宸宮,彼時江寧已經完全沒了力氣,幾乎是被春雨和秋霜二輪輪流背過來的。
江寧的身子經不住這種折騰,原本已經降下來的熱度又燒成了高熱。
春雨和秋霜焦急至極,她們本來想著到陛下這裡求個太醫先給江寧看看應該不是難事,卻沒想到被守門的太監一臉歉意的攔了下來。
“幾位姑姑,陛下說皇後娘娘藐視慎言,要先在這裡罰跪一個時辰能呢。”
聽著小太監這如晴天霹靂一般的話,兩人都搖搖欲墜:“可,可皇後娘娘發著高熱,能不能勞煩幾位先進去通傳一下?”
李福都被打了板子打發了出去,這幾個小太監哪裡敢再去觸孟澤的黴頭?隻能一臉為難的拒絕。
兩個人還要再求,卻聽到背上江寧虛弱的聲音:“彆難為這幾位公公了,既是陛下的命令,那我就跪吧。”
“娘娘……”
二人眼中含淚,回頭望了望門外的大雪,求道:“那能不能勞煩幾位公公給我們一把傘,也好為娘娘遮點風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