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空無一物的房間處處都透著古怪。這是江袖白觀察一圈得出來的結論。
雖然有門,但根本打不開,沒有任何窗戶,空氣卻能照常流通,不會讓人感到憋悶。四周沒有絲毫異能波動,有點像異能隔絕艙,甚至把007都壓製了——
江袖白幾次試著召喚出手術刀,無一成功。
奇怪的不止地方,還有他本身。江袖白發現,自從來到這個房間,他就跟靈魂出竅了一般,渾身變得輕飄飄的,完全沒有腳踏實地的安全感。但這並不代表他喪失了感覺,最為詭異的一點就是,短短幾分鐘裡,他的身體各部位莫名其妙地產生了一些反應。
先是手臂皮膚下壓繃緊,傳來微弱的刺痛和酥麻,再是腰部突如其來的劇烈麻醉感,使他腰部不小一片肌膚喪失知覺,最後是心口,就像是紮了一副針,持續的鈍痛和不時的劇痛潮水般湧來,在這個寂靜的房間裡無聲放大,碾磨著他的神經線。
作為一個醫生,江袖白很快就反應過來自己正在遭遇什麼。
他或許正躺在一張手術床上,任人宰割。
他可以根據身體的知覺和反應判斷手術的內容和進程,比如現在,江袖白低頭瞟了一眼自己的心口。
現在,007要有危險了。
不得不說,007的保護措施做得非常不錯,就算保護罩碎了,007依舊牢固完整地嵌在他體內,被密密麻麻的血管簇擁,若是強行刨除,功能不說完全喪失,起碼會收到一定影響。
所以那柄手術刀隻能小心地在他心臟周圍遊走試探,不敢踏入腹地。
身體在外,困在房間裡的自然就是意識。
能夠把身體和靈魂分開關押,江袖白終於在這一刻領略到了加納的厲害之處。
會這麼對付他,加納一定研究透了007的應急防備技能——就算身體成功逃脫,可沒有了靈魂,就隻是一具行屍走肉,007精於計算,一定會放棄啟動應急防備技能。如此一來,加納和李文川就得逞了。
分析透了一切,江袖白越發覺得時間緊迫。007即將被奪走,司眠還在外麵,不能再浪費一分一秒了。
現在的他可以說是手無縛雞之力,那麼既然從自身出發是無用功,倒不如思考思考敵方的作戰思路。
他們會用什麼樣的手段來對付自己呢?
江袖白想,他擁有007,那可是曾經屬於異能者主神的異能核,或許值得最高逼格的待遇。
黑海棠如今的首領,曾經的初始成員NO.2,代號【老師】的李文川,他會親自出手嗎?
李文川的異能江袖白是知道的,SSS級恐懼幻境、精神蕩漾還有讀心。
不管遇上哪樣,對於現在的他來說,都不在可以承受的範圍。
可他的確已經處在了這個困境之中。
江袖白不是一個怕疼的人,也不是一個害怕空曠或者寂靜的人,可關在這樣一個詭異的房間裡,默默無聲地感受著自己身上的疼痛,他從心底泛起一股無法抗拒的恐懼。
李文川對他出手了。
這種反應歸類起來並不難,江袖白暫且認定它的作用屬於【精神蕩漾】,那麼【恐懼幻境】和【讀心】又在哪裡?
如果【讀心】啟動,李文川是不是能夠隨時看穿他的想法,那他所計劃所思考的一切,是不是就起不了任何作用?
江袖白覺得自己周圍團了一圈棉花,不管他怎麼用力、從哪個方向出拳,全都無濟於事。
好在他心態不錯,既然擔憂無用,那就是拚了命也要想出辦法。
【恐懼幻境】的效果還沒有出來,但李文川估計還是會使用,然而對於恐懼這一點,江袖白卻有著常人無法比擬的自信。
因為【恐懼幻境】的來源是人的真實經曆,有恐怖體驗的人最是容易被拿捏。很可惜,江袖白並不是這一類人。從小長到大,他幾乎沒有在什麼事情上感受到恐懼,除非是……
想到這裡,麵前的空白牆麵瞬間立竿見影地起了變化。
上麵浮現出大片大片密密麻麻的文字,有數字,有英文字符,最多的是符號奇異的公式和奇形怪狀的人體解刨圖、3D血管分布圖、穴位圖……
江袖白閉上眼,抬手抹了把臉。
真的很形象,他的確挺害怕這些玩意。
雖然學生時期的他很卷,卷子寫了一套又一套,草圖畫了一張又一張,可他還是怕。怕教授突然間的作業和小測,怕標了ddl的堆成了小山的作業,怕背了又忘,再背還是忘的數理化公式。
但比起恐懼,他更多的還是煩,更何況,會產生這些心態的是過去的他,換了一個時代,換了一個世界,江袖白自然不會再是從前的江袖白。
想通這些,再睜開眼,眼前的一切果然消失了。
白牆再沒有發生任何變化。
就在江袖白以為李文川的【恐懼幻境】就此失效時,異變突生。
四周白牆倏地同時蕩漾起圈圈水波,如放電影一般,環繞投射出一副喧鬨場景。
隱藏在邊角的巍峨螺旋梯,人聲鼎沸的賭場大廳,對戰激烈的擂台……
上麵的其中一個身影是如此熟悉。
他被肌肉虯結的強壯男人用異能炸開,重重地磕在了擂台的保護罩上,然後重重地砸到了地上。
江袖白看著都覺得疼。
他怎麼忘了,自己早就有了軟肋啊。
投影中,司眠虛弱地趴在地上,口中鮮血流淌不息,康裡夫的陰影將他一寸寸蓋住,最後完全遮擋了江袖白望向司眠的視線。
“不……”
熱意上湧,他的眼中模糊了一瞬,就是這失神的一瞬,他都沒有注意到,這段影響根本沒有結束就移花接木到了彆的畫麵。
當淚滑過臉頰時,江袖白眼睜睜看見,一個穿著白襯衫黑西褲的人正被一條灰黑手臂緊緊箍住了腰,脖頸往上是鮮血淋漓的創口。
幻影褪去。
恐懼赫然來襲。
這一回,白牆再也不能夠稱之為白牆,一縷縷黑霧破壁而出,擁擠扭曲地從他的腳踝、雙腿環繞而上,將他吞噬進一片充滿了恐懼和悲傷的無儘黑暗中。惡魔般的竊竊私語盈灌雙耳,在【精神蕩漾】的作用下放大了數百倍,
“他死了。”
“哈哈,他死了。”
“他不會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