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開!”
司眠雙目通紅。他伸手去推方修明,卻被一股看不見的屏障阻攔。
反映過來自己做了什麼,方修明慌張地抬手,可他就像是被關進了一個透明的玻璃罩子,不管怎麼瘋狂地用力拍打,都無濟於事。他的左手還維持著蛛足的形態,從江袖白體內帶出來的鮮血順著他的手臂滴落而下,淋在罩子上,觸目驚心。
傳送門已開,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江袖白強忍著疼,挽住司眠的手臂,將人拽進了門裡。
同時,關押方修明的玻璃罩也在發生變化。那是一個臨時開辟的小空間,在加納的操縱下扭曲折疊,很快便憑空消失。
臨走前,茉莉嘗試放出傀儡線,千萬條傀儡線靈蛇般湧出,卻沒有一根能夠紮穿加納的空間,隻得偃旗息鼓,跟隨主人消失在白色漩渦中。
踏上浮島的那一刻,江袖白再也堅持不住,倒在了司眠懷裡,雙目緊閉,鮮血大口湧出,將司眠的白襯衫染得更紅。
浮島周圍聚了很多雲,看起來仙氣飄渺。可此時此刻,它們都很應景地穿上灰衣,小雨淅瀝而下,坐著的,站著的,躺著的,掩麵的,皆是無聲。
蜿蜒的雨水將血跡衝刷走,露出江袖白慘白的麵龐。秦昭過來搭手,與司眠合力,一同將人抬進屋。茉莉則噙著眼淚走到廚房,煮飯,熬藥,總之不讓自己閒著。
浮島有司家的人打理,島上也有私人醫生。司眠一聲令下,所有醫生齊聚,外傷的,內傷的,唯獨少了能醫治異能的。
在爭分奪秒的搶救下,江袖白的血止住,陷入重度昏迷,心口之下的異能核規律地閃著紅光,仿佛一盞心平氣和的指示燈,用油儘燈枯之力進行告彆。
容器陷入瀕死狀態,再也沒有力氣維係體內的另外一個意識。
灰眸逐漸黯淡,黑發卷曲凋零,一個令人驚悸不安的事實昭然若揭。
左淵就是再想瞞什麼,也瞞不住了。
他想給司眠一個驚喜,結果卻看見這個孩子坐在床邊茫然落淚。
異能核的消亡會帶走一部分能量,或許,這點能量正夠江袖白維持好不容易修複的心跳。
同時失去兩個最重要的人,不難受就怪了。
呆坐了一會,司眠抬起袖子胡亂抹掉眼淚,抓起終端就往外走。
“哎……”
同樣守在床邊的秦昭見司眠神色不對勁,沒攔住,隻得跟出去。
司眠撥通了電話,那頭是助理,他定了定,啞著聲音道,“家裡那邊有人可以醫治異能核嗎,有的話趕緊派到浮島來,最多半小時,沒有就找類似的醫師,要快。”
“好的,我儘快安排,”助理說著,壓低了聲音,似是在顧忌著什麼,“司總,最近公司和家裡那邊都來了不少古怪的人,我也不知道他們是做什麼的,彆的產業都受到了控製,您不在,大少就從軍隊趕回來了……”
司眠咬牙切齒,“是他們……”
是李文川的希望之塔。
“算了,彆派人過來了,”司眠道,“排查一下公司裡的人,有問題的踢出去,剩下的跟緊哥哥,保護好他們。”
希望之塔入侵,如果貿然召人過來浮島,恐怕會暴露行蹤。
出現這樣的狀況,隻能說明,司家早已混入了不少希望之塔的人,隻是他們一直沒有察覺。
掛了電話,司眠疲憊地揉了揉眉心,手指劃拉幾下,撥通另一個號碼,“哥,家裡的私人異能軍都安排出去了嗎?”
對麵說了句什麼,司眠又道,“分幾個人給我。”
“……我想去殺一個人。”
“報仇。”
“拚儘全力,應該可以。”
說完這句話,電話兩頭同時沉默了。司眠舉著終端走進雨中,任由冰涼打濕全身。他渾身顫抖著,似是費了好大勁才冷靜下來。
片刻後,他歎了口氣,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哽咽,“算、算了,我就是說說而已,不會擅自行動……你彆擔心。”
丟開終端,他倒在鋪滿雨水的地上,聽著滴答聲,展開雙臂,仿佛再擁抱多一些冰涼,就能救活一顆炙熱。
一頂黑傘倏地罩在頭頂。
秦昭舉著傘,身邊是茉莉。他蹲下身把司眠扶起來,擦了擦他的眼角,柔聲道,“小眠,我和茉莉呢,有一個辦法可以救回江先生,就是需要付出一點代價,你願意嗎?”
司眠聽出了他話裡的陷阱。
救回江袖白,那另一個呢?
左淵怎麼辦?沒有答案。
但他沒有點出來,而是順著往下問,“你們想怎麼做?”
秦昭和茉莉對視一眼,後者開口道,“昭哥可以用【靈魂擺渡】將老大的意識牽引出來,注入我的傀儡中,這樣可以減緩老大的消亡速度,也能保全江先生的性命。”
【靈魂擺渡】是一項司眠聞所未聞的異能,他以前從未見秦昭用過,然而就算是再親密的同伴,也鮮少有人會選擇將自己的異能情況和盤托出,加之這個人是秦昭,所以司眠下意識選擇了信任。
他問:“可你們哪有傀儡?”
茉莉的聲音低了些,“所以說要付出一些代價。”
秦昭接著道:“半個小時前,我就是茉莉的傀儡。”
製作一個新傀儡,需要降伏一個新人,而重新控製舊傀儡則要方便很多,何況這個舊傀儡還十分願意。
司眠簡直氣笑了,他看著秦昭,質問,“左淵的意識進來了,那你的呢?”
這就是代價。
“把他的意識抽出來有什麼用,他本來就要死了,”司眠惡狠狠道,“不這麼做,你還能活下來。”
秦昭抬眸看他,“那江先生呢?”
司眠驀地頓住。
“你不在我身上下手,老大的意識一旦消散,他也就要死了。”
司眠朝病房望去,不管不顧地紅了眼,“我不管,誰讓他是容器,這是、這是他的義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