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量起前塵往事,林凝素心中便有些鬱結,她離開了帳子,自行來到溪水邊散心。
抓起一大把圓潤的鵝卵石,一顆顆投進溪水之中。
“沈世子,找到了,我們姑娘在這….”身後隱隱傳來雲鸞的聲音。
“好,多謝。”
雲鸞看著世子和不遠處的自家姑娘,掩著唇笑,而後識趣地走遠了些。
輕快的腳步聲漸近,與之一同而來的,還有縷縷飯食的香氣。
林凝素回眸,見沈敬安笑意盈盈,他懷小心翼翼地護著一個食盒,生怕灌進了風,散了熱氣。
“阿素,這是我母親特意吩咐自家帶來的廚子做的烏鳧湯羹。”沈敬安緊挨著她坐下,將食盒打開。
“母親聽說了南園的事情,十分擔憂。所以特意煲了這湯給你安神的。”他盛出一小碗來,放在少女的手中。
“快嘗嘗看…”
隔著白瓷碗,湯羹的熱度傳遞至掌心,林凝素拿起湯匙,嘬了一小口。
“味道很好。”她笑著說道,“要替我多謝你母親。”
沈敬安見她喜歡,立刻笑眯了眼,晶亮的眼眸中倒映著眼前人的影子,露出兩顆虎牙。
“阿素若是喜歡,待我們成親後,每日都做給你。”
被敬安這樣一鬨,方才那些沉鬱情緒也消散了,她笑問道:“你就不怕我吃成個胖子?”
“那又怎樣,你開心就好。”
二人又天南海北地聊上許多,日光漸落,天色些許昏暗。
“該回去了,阿素,我送你。”
“不用了,我和母親的帳子就在那邊,雲鸞和我回去便好了。”林凝素踮起腳尖,替沈敬安規整著衣領,“快回去休息吧,明日的擊鞠賽,還指望你給我贏個彩頭回來呢。”
沈敬安猶豫片刻,答道:“好,路上小心。”
“雲鸞,護好你家姑娘。”
日落黃昏,山間的空氣略有些涼。
林凝素收攏著外衫,由雲鸞攙扶著往營帳去。上都城平日晚間有宵禁,故而很少有人出去遊樂。但到了此處,便沒那麼多規矩。天還沒黑,這附近的營帳便幾乎空了。
宴飲的宴飲,小聚的也大多去了主帳那邊。此處,格外安靜。
忽而,她聽聞離她最近處的營帳後有輕微響動。
“誰在那?”
片刻後,營帳背後走出一個人來。
日光昏昏,許融負手而立,他眉目陰鬱,看人的目光總是如冰碴子一般。
他隻站在那,卻不說話。
神出鬼沒的,也罷,許融這人慣會如此。要不然日後也不會因著用兵詭譎被各國視作瘟神….
林凝素滿頭霧水,真不知道自己是哪裡又招惹了這個兵木頭。
既然有話,那還是說清楚比較好。
“雲鸞,你先去那邊等我。”林凝素吩咐道。
“姑娘…”雲鸞不安地看著許融,不太願意離開。
“沒關係的,這裡離主帳近,他不會將我如何。”
雲鸞半信半疑地離開,但仍在不遠處緊緊盯著許融。
隻剩二人,許融終於肯開口。
“連你的寶貝哥哥都扔下了,就是為了陪沈敬安?在下倒是看不出來你還要耍什麼花招。”
林凝素聞言,眉心一擰。許融說話難聽也不是一天兩天,她還不至於和這人生氣。隻是他這話奇怪…
就像是,知道些林硯並非父親之子一般…
她之前對林硯的舉措,的確是超出了兄妹之界限的。旁人若隻以為是兄妹,並不會多作懷疑。
可若是知曉了一些林硯的身世,那便大大不同。
“許將軍是聽牆角慣了的嗎?”林凝素抱起雙臂,迎著這人的目光交鋒。
“在下隻是想知道,林姑娘此番舉動,又是想對阮表姐做什麼?”許融定定地看著她,“或者說,是又想做什麼,引起你那位哥哥的注意。”
如果剛才隻是猜測,那麼現在林凝素完全可以確定,這人分明是知道林硯的身世。
“哈,怎麼,我想讓兄長多偏愛我一些也不成了?長嫂未進林府前,若不讓哥哥多關心我些,那麼長嫂進府後,可就沒有機會了。”林凝素說著,露出手腕上的玉鐲。
“不日,我也要與敬安定親了,你心中所憂慮的,大可咽回腹中去。”
因著從前三人在學堂中的一些往事,許融是識得這玉鐲的。
“但願林姑娘所說乃是真話。”許融自然不信。
林凝素偏執了太久,偏到忘了她自己,偏到與他決裂,怎會突然收手?
“你信也好,不信也罷。我卻有一句話想要告知許將軍,知道太多的人,往往是命不長的。”林凝素上輩子一心撲在林硯身上,稀裡糊塗過了半生,竟連許多隱藏的信息都錯過了。
許融…
“不勞林姑娘掛心。我也有一句話要叮囑姑娘,若日後朝野傾頹,改天換地,沈敬安可沒有護住你的本事。”
手握權柄的人,隻會以權來傷她。她和敬安之間,無人可以置喙。
“多行不義必自斃,在下奉命追捕縱虎南園之人,姑娘好自為之。”許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林凝素看著這人離去的背影,暗翻白眼,說了這樣許多,這人還是懷疑她會害了阮清。
南園縱虎…許融倒是也看得起她。
是她從前的惡人形象太過深入人心了嗎?
也罷,許融,不過亦為了阮清罷了。到時,這些人再怎樣為紅顏勾心鬥角,她也隻是在一旁看熱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