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獵第二日,卯時,天方擦亮。
營帳附近陸續有人起身活動,若是在上都城,這個時辰早便去上朝點卯了,這般悠閒的片刻喘息,官員們都不願浪費。
大戶人家的官眷們雖平日裡不用出戶,但在家中也有規矩守著,不會貪睡太晚。而林凝素則不同,她在家無法無天慣了,非得睡上個日上三竿不可。
沈敬安天還未亮便爬了起來,想要去尋林凝素,但它一個大男人,也不便去姑娘夫人的帳子處去尋,隻能乾巴巴立在主帳的宴廊前,望眼欲穿。
等到林凝素姍姍來遲,已是辰時過半。
人家常說,腹中揣著心思,很難睡得香。林凝素現在倒覺得,這話對她來說無用。
眼看著沈敬安招手,她也加快腳步。
“阿素,不是要參加擊鞠賽嗎?怎的這樣晚。”
“哎?是今日嗎….”林凝素疑惑地問道,往常的賽事,大多是在圍獵第三日才開始。
沈敬安解釋了一番,她才知道,原來是並州天災,許多民眾流離失所,而庫中餘糧不足。昨夜加急來報,雖然阮大將軍已經推薦了平災人選,但當今聖上心係此事,故而想加快圍獵進程,好能快些回到上都。
“那,這圍獵還舉辦?”林凝素朝著更衣的地方去。
“自然要辦,真金白銀已經砸了下去,總不能直接回到上都。”沈敬安催促道,“阿素,快去換馬服,待會我們將彩頭全贏過來!”
“好!”
孟朝的擊鞠賽沿用前朝之規則,場上兩隊,一隊三到四個人左右。騎馬者手持長杆,將木球打進毬門之中便可得一籌。
雙方對手先達到十籌者是為勝。
為貴女們準備的馬服大多是宮中的尚衣局所製,做工精致,繡樣華貴。
林凝素站在鏡前,看著自己身上利落的袖口和收腰,是真心覺得這馬服比平日裡的長衫方便許多。
擊鞠太過消耗體力,而她現在的確身體未痊愈。
沒記錯的話,那個玉墜子作為彩頭的比賽….似乎就是第一場比試。
那麼,便參加這一場。
林凝素來到賽場前挑選著馬匹,賽前擂鼓陣陣,宴廊中看熱鬨的人踮起腳尖,目光都彙聚在賽場另一麵的一座高台上。
有宮人手持木盒,小心翼翼地將手中之物擱置在高台之上。
木盒被打開,一個質地細膩的白玉墜子赫然出現在眾人目光之中。
懂行的人一眼便能瞧出來,這是個不可估價的好東西。
眾人紛紛沸騰,去宮人那登冊想參與第一場的人將造冊處圍得水泄不通。
“阿素,還是你有先見之明,早早地便去登了冊。”沈敬安看著那烏壓壓一堆人說道。
林凝素點頭,頗有些心不在焉:“不知道我們的對手會是誰?”
她話音剛落,便見到阮清自更衣帳中走出,她身著淡色馬服,沒了繁冗長衫的裝飾,更顯清麗窈窕。
阮清一出現,人群自覺地給她讓出一條路來,登冊的宮人見是阮柱國家的女兒,立刻笑意盈盈。
林凝素看著這一切,心想,這一切應該是與上一世差不離。
不過,這人左手臂上還綁著一條固定的綢布,昨日才受傷,今日卻堅持來參賽,多少有些奇怪來著。
上一世,阮清作為反方,與自己競爭那一條玉墜子,結果自然是…她所在的一方自己敗了。
那條玉墜子阮清得到後,便轉贈給了孟桓,從此孟桓對阮清生情。
後來,便是孟桓與自己聯手,破壞了阮清和林硯的婚事。
再後來,便是林硯登基成為新帝,她嫁給林硯,父親被貶漠北,舉家流放….
一步錯,步步錯。
“阿素,想什麼呢?”
“…沒什麼,隻是在想,我們隻有兩個人,怎樣比試呢?”林凝素回過神來,上一世,她並不喜敬安,所以未邀請他和自己一隊。
是敬安想要和她多相處,故而主動填補空缺的。
至於另外的兩個人,一個似乎是兵部尚書家的一位庶女,另一位則是林硯。
這人大抵是不願意的,是她軟磨硬泡了林硯陪她一起上了賽場。
這次,還是算了吧。
而阮清那邊,自然是有個許融的。如若不是顧著太子的身份,孟桓隻怕也會親自上擊鞠場,畢竟那玉墜子是他母親的遺物。
所以對麵應當是阮清,許融…和五品官員家的一對兄妹。
“阿素,不若我尋個人來與我們一起。”
“好。”林凝素點頭,視線飄到遠處高台的玉墜子上。
她邊看邊計算著勝率,一時有些出神。沒察覺到身後的高大身影。
衣衫微動,後頸一陣細癢,林凝素以為是蚊蟲,抬手欲趕走,誰料觸到溫涼的皮膚。
她立刻轉身,差點撞上身後人的胸膛。
“林…..哥哥。”差點喊出林硯的名諱。
這人像是沒看到她震驚的神情一般,又自顧自將人轉過去,靈活的手指繞不時能觸到後頸的嫩膚。
片刻後,他道:“扣子係錯了兩顆,還是這樣粗心大意。”
林凝素轉過身,看著林硯麵上真切的笑容,心中不由得有些難過。
她想起了,原來,在自己沒有向林硯表明心跡之前,這人對她是那樣的體貼。
彆人家妹妹有的,她肯定有。彆人家妹妹沒有的,林硯也會想方設法滿足她。
是她的錯,錯在勉強,錯在非要將這真切的親情碾碎,變成愛情。
“哥哥。”林凝素輕撫上身後的絲絨扣。
“怎了。”林硯揉著她的額發,問道,“是想要那個玉墜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