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硯似是心有所感,回首看向發髻像雞窩的林凝素,晨起精神恍惚,眼神還迷瞪著,似昨夜一般。
他長眸微眯,未曾說話便又轉身同孟桓交談。
林凝素見狀不明所以,問道:“我是不是又給大家添了麻煩?”
雲鸞搖搖頭,解釋道:“沒有呀,姑娘昨晚噩夢,幾次驚醒,大公子才將你帶到他的車馬中的。”
哦,原來是怕她擾到了阮清休息。
“總待在此處也不是事,今夜我應當不會噩夢了,我們先回到自己的車馬中。”
回去之後,阮清亦還未起身,昨夜她們二人被外頭的動靜擾著,都是三更天後才睡著。
什全城本就在滄並二州的邊界上,而並州的州府長鄴亦臨近滄州,所以這一日一夜行來,竟是離終點隻有半天之距。
這些天聽見瞧見這麼多東西,她沒了最初那種新鮮感,反而很想回到上都城。思念母親,也想見見弟妹和敬安。
好在等到了長鄴,就能與父親團聚。
大概又過了一個時辰,車馬隊行至密林之中,雖是林中,但這個月份的並州早已經木疏葉落,日光照樣曬進來。
“凝素,現在是什麼時辰了?”阮清睜眼便問。
“巳時。”
“竟然這樣晚了…”
“離長鄴還有一段路程,可再歇息一會。”
二人正說話間,忽聞車簾外馬兒嘶鳴慘叫,馬車也不再走動。
“什麼人!”外頭的護兵紛紛亮出長刃。
林凝素掀開車簾一角,環視外側,隻見一群瞧起來十分粗陋的士兵自四周叢林中包圍逼近過來。
這些人個個身強力壯,凶神惡煞,手持的兵刃不似孟朝軍隊那樣齊整,長矛,短刃,弓箭等並不統一。
但隻有一樣相同,這些人的眉毛都被染成了橙黃色,日光下格外顯眼。
“是黃眉軍….”許是昨日被那些災民的狀況驚了個透徹,她現在竟然沒感到多慌忙。
“他們有許多人,而我們隻有一小支軍隊…未必能敵得過。”
阮清拉著林凝素的手,說道:“太子殿下和林大公子都善武,隨行的都尉亦是人中龍鳳,必然能化險為夷。”
“我們快躲在車下,不能落入人手,令其分心。”
林凝素點頭,惴惴地聽著外頭的廝殺。
約有一刻鐘左右,前車被刀斧斬斷,一名絡腮胡的老兵高聲喝道:“抓住她們!”
這人話音剛落,便瞪大雙眼,口含鮮血,仰麵倒下馬車。他的胸前,被一支利箭穿過,正中心肺。
林凝素順著這人身後看去,隻見林硯正放下弓弩,手中長刀揮舞,與黃眉軍廝殺。他麵色蒼白,是因為劇烈的動作,寒毒發作….
間隙的功夫,林硯將左手的弓弩仍向她所在的馬車,林凝素下意識接過。
“清清,你在我身後,不要動。”
四周混亂廝殺,林凝素匿在馬車的軸輪之處,駕起弓弩,盯著四周欲上前的黃眉軍。
方才那絡腮胡老兵必是一將領人物,他死了,後來的黃眉軍不會甘心。
她的手有些抖,但不妨礙準頭。
若是十幾歲的她,靠著每年圍獵的打打鬨鬨,怎能有這樣好的箭術。這些…都是後來林硯手把手教給她的。
從前隻覺多餘,不曾想在此處竟有保命之用。
“凝素!”
她專注於身前的黃眉軍,卻沒注意到後方的流箭,隻聽阮清一聲喊叫,鮮血噴湧而出,射中了阮清的左手臂。
“啊…”林凝素連忙放下弓弩捂住阮清的傷口,她喊道,“哥哥!太子殿下….孟桓!快來救人!”
她聲音不小,隻可惜兵戈相撞的聲響蓋過這呼喊。在刀光劍影和人影廝殺的縫隙間,林凝素瞧見孟桓立在不遠處,他負手低頭,目光所去的方向,是因寒毒發作而幾近暈厥的林硯。
長刃懸在林硯胸口,持著那把劍的人,正是她們車馬隊的護兵首領,名叫陳雲。
而孟桓正冷眼看著這一切。
這…這不可能,林凝素渾身發冷,一時間心懸於外。
忽聞砰得一聲,長劍被彈開。那護兵首領陳雲立刻收起劍,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般,投身於熱戰中。
是烏蚩。
原來他一直跟著他們,未曾離開過。
見到一位身份未明的人護著林硯,孟桓亦蹲下身想將林硯扶起,卻被烏蚩的短刃給擋了回去。
林凝素心下焦急,又喊道:“孟桓!阮清受傷了,快將她帶走!”
片刻後,孟桓才轉頭,自人群外殺進馬車旁,自林凝素手中接過阮清。
四周寥落,他們的人馬不多,可黃眉軍還在持續出現,但孟桓仿佛並不慌張。
他轉過頭,向林凝素遞過自己的手:“小丫頭,這樣都沒亂了陣腳,是個能做大事的。”
“方才,沒瞧見什麼令你害怕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