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淋點雨而已,想淋就淋了,你彆給自己臉上貼金。”
虞挽沒吭聲。
他說的沒錯,在大雨中濕透,在世人的眼光中似乎總與落魄、失意、不得體等意象相聯係,說到底,是人們太在意他人眼光,被世俗理解束縛了。
可儘管如此,紀念依然是幫了她,一份文件,一場展會,對他來說根本就不重要,他會冒雨往返,也隻是為了替她解圍。
虞挽不是年少矯情的小女孩了,不會因為他嘴上不以為意,就看輕甚至是無視這份善意。
於是她低頭搗鼓了兩下手機,然後蹲下身脫了鞋,在紀念不解的目光裡赤腳走進了雨幕。
雨勢未減,轉瞬就就把她蓬鬆的長發淋得濕重,豆大的雨點砸得兩扇長睫像一對頻繁振翅的黑蝶。
她睜不太開眼睛,卻笑著喊他:“走吧,沾你的光,我又能休息一天。”
紀念怔怔地望著她,眼裡有些震動,過了一會兒他走進雨裡,指了指她手裡提著的鞋,“就算這樣,沒必要脫鞋走。”
虞挽咧開嘴,回答的話和他有異曲同工之妙。
“想脫就脫了,我也不喜歡穿高跟鞋。”
紀念聽罷不再阻攔,神情有些複雜。
兩人一時無話,淋著雨走在廣場上。
沒有雨傘的隔絕,豆大的雨點打在身體表層,每一下都充滿重量,雨聲夾雜著破空聲環繞著她,帶來一種奇異又陌生的赤/裸之感。
這種感覺在全身濕無可濕之後逐漸淡去,隨之而湧上的,是暢快,是無畏,是一切與自由有關的知覺。
這種衝動促使她看到不遠處的綠燈時邁開了腳步,這不是她會做的事。
——在車站、地鐵或者紅綠燈處,永遠保持一個節奏,寧可錯過眼前的也不願變更自己步伐,這才是她虞挽。
可她現在竟然奔跑了起來,在大雨滂沱中,提著鞋和裙擺,去追逐那已經步入倒計時的綠燈。
“虞挽——”
紀念在她身後叫她,隔著雨幕聽不太真切。
“紀念,快來!這個紅燈很久的!”她頭也不回地大笑,一腳踩上斑馬線。
瀝青的馬路在腳下留下粗糙的觸感,帶著被烈日熾烤過的溫度,就連腳下的雨水也是暖暖的。
斑馬線外停了兩排車輛,他們或許正隔著雨刷望著這個舉止奇怪的女人,虞挽想象著嘴角越來越上揚,甚至笑出了聲。
可惜她的速度還是沒有不過快,行至馬路中央,綠燈轉為紅燈。
她眼見著加快腳步,腳下差點一崴,紀念從她身後及時趕上,像先前那樣抓住了她的手腕,就這樣穩穩帶著她,穿過眾目睽睽下的馬路。
視線裡紀念帶著水珠的發梢隨著奔跑揚起又落下,和著這雨,好像往她快要過期的身體裡注入了一股除腐迎鮮的能量。
虞挽和紀念跑過馬路也沒有停下,一直到紀洋的大樓遙遙出現,他們才在中心商圈的人行道上停下。
這裡偶爾有打著傘的精英上班族匆匆路過,向他們投來異樣的目光,虞挽視而不見,扶著腰喘氣,雨水順著她的雙唇流進嘴裡,她也不在乎,紀念也好不到哪兒去,兩個人看著彼此,頗有點一笑泯恩仇的意思。
他揉掉眼睫毛上墜著的水珠,突然道:“其實我前兩天是故意的。”
這倒是稀奇,他居然自己承認了。
虞挽斜著眼睛覷他,“我哪裡惹到你了?”
紀念嘴唇微動,似乎想說什麼,最終又吞了回去,移開視線悶聲道:“……沒有。”
“啊?”虞挽朝他湊近兩步,雨聲太大,她聽不清他說了什麼。
紀念沒辦法,硬著頭皮揚聲:“我說,沒有!”
她也不甘示弱地扯著嗓門逼問:“那你為什麼針對我?”
紀念難得表現出些許局促,眼神飄忽,抓了抓額角。
“……對不起,之後不會了。”
“你保證?”
這回他眼神移回來了,望著她的雙眼很鄭重的樣子,“我保證。”
朝氣蓬勃的肉/體,隨著呼吸而起伏的經脈,認真而輕壓的濃眉,以及足以裝下自己的眼睛,虞挽的心一下平和起來,所見即是宇宙,這是獨屬於少年的眼眸。
他隻是個剛畢業的弟弟呢。
虞挽把貼在頰邊的濕發捋到耳後,露出整張臉來,向紀念伸出一隻手,“行,那咱們打平了。”
紀念低頭望著她白嫩的掌心,遲疑地把手從口袋裡掏了出來,被虞挽主動拉過握手言和。
她展露笑顏,從狡猾的蛇變成善良的狐狸,“所有恩怨一筆勾銷,以後要好好相處哦。”
紀念·即將參加培訓版:?怎麼感覺哪裡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