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麵相覷後,似是互相理解,反應過來了,意味深長地同時看向清黎,“哦——也沒猜錯。”
得到的答案讓她開始心揪緊,開始張望四周環境,“所以這裡是……地府嗎?”
聞言,兩小醉鬼停頓了,遂又哈哈大笑,瞧著年齡相仿亦不打算嚇唬她了,口吻仿若兄長的大哥率先開口,“小崽子,誰要和你說有這地兒的,怕又是要掏空你腰包的銀子嘍!”
突如其來的否定,又讓清黎陷入困惑,“那你們到底是?”
阿妹臉色酡紅,湊近身子,伴隨著一陣撲鼻的酒味兒,“我猜你是想我們自我介紹一下。人人都叫我阿萊,旁邊這位是我的兄長來順,我們家是釀酒的,滿院香甜。大約十二年前,我們在冬日醉死的。”
“……”
清黎臉色已經開始不對,強忍不安地順著問下去,“那十二年……為何不投胎?”
阿妹瞧著那滴汗順著她的鬢發流到下頜,忍俊不住。
但還是選擇寬慰:
“根本沒有我。”
“所謂的我實際不是我,而是其他東西,所以我怎麼投胎?”
阿妹為了解釋,伸手到清黎眼前。
清黎的腦袋被一雙手按住了。
心懸住半空。
“我剛剛解釋了一堆自己,但其實質隻是阿萊的稱呼和兄長關係,醉酒年份死訊。每一樣都在定義我,卻沒有一樣是我。”
“無論我如何定義自己是誰,除了自己之外,隻能是其他的東西。”
此刻身旁酒肆牌匾上,垂下了蝥網,交錯的線正在誘待。
“隻有首先嵌入許多事物編織的關係裡,我的存在才會浮現出來。我不能單獨存在,根本沒有我。換句話,不存在先驗,即沒有先於一切的絕對,這便是空。”
“在廟前說沒有鬼或靈魂,和尚會吃不消。”
清黎有點愣怔,吃不消的可能是自己。
“我”不能成為鬼,是因為“我”,不能先於一切而存在,必須陷入關係網之中互為連結交錯,才會產生“我”。而鬼是一個孤獨的概念,脫離了一切事物關係。
那如果他們不是鬼,那又是什麼,清黎琢磨著。
遠處蝥網上已經誘到了一隻蝶,苦苦掙紮。阿萊的兄長取了係在身上的酒壺,一飲而儘,向下倒了倒空瓶,向著阿萊說,“沒酒了,我們去添些。”兩位默契地轉身離開。
還在苦惱於他們的講話的清黎,見著他們離去,才回過神來喊停他們。
可沒想成還沒喊上一半,後腦勺就一陣痛,像是被砸到了什麼。
誰用石頭砸她?
扭頭一看,全是寺僧。
“...…”清黎心中劃過一絲無辜。
難怪兄妹急著走。
無風的時刻,蝶像一片嫩葉回複生命力的恣盛在飛舞,如同有風吹一般。
流轉的安靜,在四周氤氳。
先驗的缺失,也即沒有絕對的本身,永恒缺席,意味著一切都在不斷變化。
空中有兩邊眼神在無聲地對峙,就因這瞬息間的事而彌漫著詭異的沉默。
清黎暗覺不妙,勢單力薄,所以她馬上,選擇一溜煙地便往反方向跑了,踉蹌地逃離大街,甚至全然忘了背上那籮筐沉甸甸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