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地，一雙赤腳映入她的視野。

陌生的衣物，似在水裡泡了良久，她視線順著那身濕透褐灰色的狼狽往上掃，手擎犀角，燃燈的昏沉光線，映著眉骨如刀的男人。

她手顫指著麵前的人，有些震驚。

剛才跳湖的人嗎？

“噢，他啊，給。”牙商誤會她要的便是這個人，將他推至她麵前。

少頃，距離拉近甚至感受到對方的鼻息，黑發濕漉，她甚至能看到那雙烏黑瞳仁靜默地沉載著她。

在推搡之間，她怔愣一瞬才反應過來商販誤會了她的意思，準備辯解，“我沒說要他，我剛隻是……”

話到嘴邊，她似乎想到了什麼，反而咀嚼著她剛剛脫口而出的。

花摘了才會蔫。

清黎鬼使神差地問出口，“等等，捎個人走是不會蔫的，對吧？”

她竟是隻想反詰，而非詢問。

他們之間也因此陷入了沉靜，牙商也沒有說什麼，突然理解般地看著眼前這兩個人。

清黎小心翼翼觀察著眼前這個一直沉默的人的反應，越看卻越不明所以，“雖然我這樣講你肯定不高興，但你這反應……”

那雙眼眸在聽到她這麼說的時候，她感覺似是比枯死的花更直觀。

她有點不自然地撓撓頭，“我方才也隻是問了一句，我根本帶不走你的。”想安撫著眼前人。

清黎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同時，卻受到那道目光帶著的壓迫感，她有話梗在了喉間。

此時牙商開始用手托著頭，麵露無奈，表情微妙地瞧著他倆，“帶他走吧。”

清黎開始急了眼，“彆認真，方才真的隻是玩笑。”

“他本就來尋父尋母，隻是這長明燈沒有一盞為他點，妳就當認領了個阿兄吧。”

“彆！人家不一定需要我！”她急喊。

“若是你不願，你會如何反應？如同剛才早跑得遠遠了。”商販搖了搖頭。

此刻，遠處魅寺的銅香爐傳來異香，蜂擁而至的香客拈香熱情不減，縷縷青煙幽浮，聞數百裡，終於來到他們身邊。

她被定住似了。

清黎忽然發現眼前這渾身濕透的男人正看著自己，身體仿佛有刹那的僵硬，而一時間竟有點難以說清被這雙眼眸注視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