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過了數日，都是不同之前的好天色。好得連瓜架棚上的鳥也愈發膽肥，飛走時依依不舍地啄了好幾口汁水飽滿的瓜肉。

傍晚的清黎如同平日那般掃地上的新葉，她的好阿兄也日漸習慣，在門前砍了雜木拿去燒火煮水。

祖父母在屋內烤茶飲，那幽幽蒸汽鑽進鼻子時散開，一時間茶果香四處流竄。

隻可惜今早那小靈貓，牠便不見了，也就嗅不到這茶香撲鼻。

她猜，可能牠是想走了，也留不住。

清黎掃著地發著呆。

突然，她發現那南瓜的藤葉已經大片地鋪張開來，長勢喜人，有如綠傘撐開。

心情瞬間由陰轉晴。

雖然瓜還沒結好，尤其雌花下麵坐實的圓圓南瓜還小著，但她已經心下暗喜，趕緊取了懸在屋簷下的碗籃，跑去那片南瓜地裡，掐了點嫩尖葉和黃澄澄的南瓜花，屁顛屁顛地跑去了灶屋，撕了根莖的絲，拔了花蕊，洗淨了尖尖。

清黎認真地把那青綠通透的梗莖置在案板上，削切成一粒粒，宛若一連串的青玉。

取出邊櫃裡備好的豆腐肉末，原是祖父準備飯菜的一道豆腐肉餅，現在她加了點油，拌入切粒的碧綠，把豆腐肉末釀進南瓜花芯裡頭，再一瓣瓣地對折包裹，鼓鼓的花苞。

清殷聽見灶屋的動靜，便過來瞧了瞧，笑看著孫女的傑作，他了然地在旁燒開了水，待她捧上一碟飽鼓鼓的花苞，他便接過放進鍋裡蒸。

最後澆上簡單的芡汁，瓜花釀便好了。

把剩下的嫩瓜藤葉灼水，便就是第二道菜色。清黎直勾勾地看著那道冒著熱氣的水潤青菜，心道總欠點什麼。

此時孔琚正手攥著幾個紅椒緩緩走來，都是先前祖母囑咐摘下的，安靜地把它們置放在櫃上八角桂皮的佐料處，而清黎這才覺出原來是欠了一道辣椒蘸醬，便馬上切丁辣椒末，擱上一勺熱油，香蔥，蒜蓉和醬油。

夜飯的時候，她端著這幾道菜姍姍來遲的神氣模樣，眉目彎彎笑意靈動，等著祖母誇她，她蘸著辣醬油吃瓜藤，辣味攻上腦勺，再飲了幾口清潤的蛋花節瓜湯，直呼過癮。

“阿兄，你之前吃過這道菜沒有？”清黎嘴裡還含糊著邊吞咽邊問，揮舞著筷子指向了那道瓜花釀。

孔琚頓了頓，“嘗過。”

“你在哪兒嘗過？”

“便隻能是這裡。”話畢，他垂下眼簾，便又夾起了一塊細嚼起來。

屋外忽然有大動靜，鑼鼓喧填，引得他們開窗起看，祖父“欽點”清黎走去院門開了門縫隙，打探情況，她隻聽得見鄰裡都在喊著同一個地方，“快點，是清瓏川！”

清黎臂膀在門縫中伸手一撈，攥住了李嬸的衣袖，忙咧牙露出標準的微笑，“李嬸，請問這麼熱鬨去哪兒！”

“當然是去看五十年不得見的清瓏川，整條河川都出現了在平地上，沒得幻覺，是真的！”

李嬸話都沒說完，趕緊擺下清黎抓住自己的一雙手，急匆匆地走了。

以清黎的脾性來說，固然當仁不讓，看到李嬸那麼心急，她也跑回去廳堂內央求著魏祖熙大家一塊下去湊熱鬨。

祖母沒好氣點頭，帶著寵溺，一家子簡單收拾了下便一同下山。

可是下山途中，清黎便脊背僵直了，因為那日雨後采蘑時，她以為的湖水便是他們口中的清瓏，隻是那些個熱鬨的檔口，古刹與川流不息的人影都不見了，杳無蹤影。

那流水不急湍，緩慢向前湧動。

日影西沉，他們一家子站在一塊石崗上遠眺，那粉當的火燒雲也逐漸被藏起，天空逐漸染上深邃的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