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雨……李雨!我不想的,不要死,不要!”董貴妃癡癡怔怔朝著那死去的女伶嘶吼道。
“你的李雨,是被你親手殺死的。”衛枕冷眼看著,道:“你猜,他若是泉下有知,可會悔不當初,愛上你這樣一個人?”
董貴妃聽到這句,身體猛地一垮,用力捶著石欄,嗓音愈加淒厲:“不是我……不是我……都是你們逼的!我和李郎青梅竹馬情投意合,我們本可以是對尋常夫妻,是你們,是你們逼我入宮選妃,逼我擔起母族的榮耀,逼我嫁給一個我不愛的男人!”
“朕與貴妃這二十年來的恩情,換來的竟是一句‘不愛的男人’。”皇帝帶著瘮人的神色從屏風後走出來,眼神仿佛灌了鉛般沉重,隻有鐵石的冷和硬:“董貴妃這些年藏得好生辛苦。”
聽到皇帝的聲音,幾近癲狂的董貴妃這才從幻夢中醒來,嚇得渾身戰栗,哆哆嗦嗦伏倒在地,爬到皇帝腳邊,抱住皇帝的腿哭到:“皇上,不是的,臣妾不是此意。是皇後!是皇後沒安好心演了這麼一出戲,是皇後她陷害臣妾,皇上,您要為臣妾做主啊!”
衛枕逼近一步,臉色深寒:“陷害?到底是誰動了害人的念頭,三番五次對本宮暗下殺手,又是誰把這私通外男的臟水潑到本宮的頭上!”
顧影是跟著太子隨禦駕一起來到聽雪樓的,每往戲樓裡多走一步她便覺頭痛一分,關於穿到聽雪樓那一夜的記憶,就像破碎的玻璃一般,一片一片刺痛著她的神經。
直到她看到董貴妃那對耳墜子,那紅得滴血的寶石如同開啟記憶之門的鑰匙,破碎的記憶拚出來了個模糊的輪廓來。
“是她!”顧影霍然從人群中站了出來,指著董貴妃:“我想起來了,我全都想起來了。那夜在聽雪樓暗下毒手,推皇後娘娘下樓的人,就是她!我雖未看清那女子的臉,但那赤金垂心耳墜子我認得,不會有錯。”
此言一出,眾人嘩然。
那赤金垂心耳墜子是董貴妃的陪嫁,世間僅此一對,絕無複刻。
“狗奴才!如此血口噴人,你懷的是何居心!為何要汙蔑本宮的清白!衛枕,一定是衛枕指示你的對不對!”董貴妃的眼眶被怒火燒得通紅,吃人般地撲向顧影,雙手狠狠抓著她的領口,叱道。
“堂堂貴妃,成何體統!還不快拉開!”衛枕冷峻的臉上浮現出一縷擔憂,示意身後的侍衛。
董貴妃拚命掙脫侍衛,膝行上前,像抓救命稻草般抓住皇帝龍袍衣角,卻被一腳踹倒在地。
“臣妾有罪,望皇上恕罪。”衛枕屈膝半跪,言辭懇切道:“臣妾有瞞於皇上,那夜聽雪樓臣妾確是遭歹人毒手,皆因臣妾無意中撞破宮中女眷與戲子私通。臣妾知皇上國事繁忙,本想暗中查清真相後,再向您稟明實情,不料又遭奸人陷害。望皇上恕臣妾不告之罪。”
皇帝本有幾分薄責之意,見她如此自責,隻得抬手扶起她:“是朕聽信讒言,皇後受委屈了。”
“皇上,你為何不信芸兒?你當真信這個惺惺作態的女人不信芸兒了嗎?你不是說最舍不得見芸兒流淚嗎?”董貴妃仰著芙蓉麵孔,兩行熱淚順著眼角戚戚落下。
皇上撇過頭去不看她,麵上有不願置信的焦痛與失望。
她忽又回頭,一雙陰狠的眸子直直盯著衛枕:“皇後,你說本宮私通戲子,穢亂後宮,可有真憑實據?就憑本宮心智迷亂時說的幾句胡話嗎?”
“稟皇上,可還記得長秋殿遇刺一事後,您將一眾戲班子下了大獄,其中一男旦,當日在獄中暴斃身亡,還留下了認罪書,指認於本宮行苟且之事。”衛枕與幽蘭互視一眼,微微頷首,繼續說道:“那男旦名叫李雨,臣妾與他並不相識,他卻一口咬定臣妾,實屬離奇。於是臣妾派人去了他的家鄉詳查他的底細,去,把李雨家奴帶上來。”
眾人視線隨即聚焦在了一個年紀老邁的婦人身上。
老婦人一進殿就撲通軟跪在了皇上跟前,連磕了幾個響頭:“老奴給皇上皇後請安。”
“抬起頭來說話。”皇上難掩嫌棄之色,緊皺著眉頭道。
老婦人腿腳發抖,怯生生抬頭,眼睛在整個大殿溜了一圈,停在了董貴妃身上。她眯著眼定睛細瞧了許久,喚道:“芸丫頭,你是董家的芸丫頭。”
董貴妃驀地一愣,狠狠瞪著老婦,眼中透露出一種狠戾。
那老婦被嚇得不敢吱聲。
衛枕走上前去,伸手饞起那老婦,柔聲寬慰道:“莫怕,把你知道的一字不差說出來便是。我是皇後,有我在,這裡無人敢傷害你。”
“說真話!朕恕你無罪。”皇帝不耐煩道。
那老婦這才緩緩開口,聲音顫顫巍巍:“老奴是李公子的乳母,老奴隻知董李兩家世代交好,來往甚密。當年李公子與董家的芸丫頭自幼便是相識,二人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於是……”
“如此說來,董貴妃和這戲子竟是青梅竹馬了!”皇帝橫了一眼董貴妃,冷笑道:“繼續說!”
“於是……兩家人商議著定下了媒妁之言。”老婦從懷中掏出一張皺巴巴的聘書,聘書上頭寫的正是李雨和董芸的姓名,另外還有枚紅寶石的扳指,“這紅寶石是李家的傳家寶,當時李家公子讓名匠把其打磨成了一對耳墜子和一枚扳指,作為二人的定情信物。”
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從那枚赤金紅寶石扳指上又落到了董貴妃的赤金垂心耳墜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