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水有何異處?”衛枕心知顧影是在故弄玄虛,但也不解問道。
“娘娘不知,這和田玉有四怕,一怕冰,二怕火,三怕氣,四怕……”
“小顧子,你倒是快些說出來,急死了!”小太子從皇帝身後探出頭,催道。
“四怕薑。”顧影擲地有聲,:“問題就出在這生薑上!古玉與生薑水接觸時,沁色會變得黯淡無光,並且很難補救。如果浸泡時間過長,則會起麻點。皇上皇後,請仔細看這玉勒子,非但沒有任何麻點,反而成色極佳,斷不像是從澡池子裡撈上來的。”
原來如此。
皇帝眉頭漸漸緊蹙,他舉過那塊玉勒子對著燭光細瞧了片刻,重重拍在桌案上。
“太監花慕南,你可知罪!”
“奴才……奴才……”花慕南早已趴在地上,因為極度驚恐而尿了褲子,地上一灘尿漬,讓人又是厭惡又是恥笑。
看得顧影心中又是憤恨又是不忍。
這就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可恨之人也有可憐之處罷。
“是誰指使你誣陷本宮,毀本宮的名節?”衛枕的目光淩厲地從花慕南身上掠過,落在了一旁董貴妃的身上。
“是董貴妃,都是董貴妃指使奴才乾的,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不中用的狗奴才!”董貴妃見事跡全然敗露,發了瘋般,對著他一陣扭打泄憤。
皇帝更是神色冷漠而鋒利,喝到:“來人!拖下去,亂棍打死!”
一聽到這一句,花慕南就暈厥了過去。
亂棍打死!
顧影隻從電視劇裡見過犯了事的奴才被打死,哪裡當真見過亂棍打死的場麵,當時就被嚇得麵色發白。
“那麼皇上打算如何處置董貴妃?”衛枕問道。
“朕一生的顏麵豈可為螻蟻之人損傷?”皇帝麵上已無幾多難過的神色,隻是厭煩不已:“貴妃董氏,心腸歹毒,欺君罔上,穢亂宮闈,褫奪封號,打入冷宮,貶為庶人。其餘的,皇後自行處置吧。”
“臣妾遵旨。”
“皇上!你我之間,當真再無半點情分了嗎?”董氏大哭,撲向皇帝足邊:“皇上,你可還記得當年德妃姐姐?當年你也是這般無情棄了她,難道皇上的心中就沒有一絲悔意嗎?難道皇上還要重蹈覆轍嗎?”
皇帝良久未語,俯視著她被淚水弄花了妝麵,如紅唇豔鬼般可憎可怖的臉龐,眼中儘是複雜的情緒:“到底是三皇子生母,朕會留你一命,就呆在凜冬閣了此殘生吧。”
這場好戲終是散場了。
誰也沒想過除夕之夜,竟在聽雪樓鬨出了這麼大一場風波。
這場風波背後隱藏的天家密辛,稍有不慎,便會惹來殺身之禍,當晚在場之人皆守口如瓶。
顧影真實地感受到了什麼叫伴君如伴虎,什麼叫奴才的命連狗都不如。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聽雪樓的,隻覺雙腿發軟,掌心冰涼,再加上更深露重,寒氣森森,仿佛墮入了無儘深淵般下墜、下墜。
幸好在將要墜地之前,被人牢牢接住,一瞬間,一股溫熱從對方手掌心中傳遞到自己的手心。
“小顧子?怎麼了?”衛枕身後隻帶了幽蘭錫蘭二人,遠遠瞧見顧影臉色煞白,身體不支,竟連規矩禮數都沒顧,上前扶住顧影的手,關切問道。
“衛枕……”這一聲喚得極輕,幾乎沒有人能聽清,顧影驚覺失禮,緩了緩心神改口道:“衛……衛後……”
顧影本以為憑著自己的小聰明還衛枕清白,自己會重新快樂起來。但事情塵埃落地之後,她一想到花慕南的下場,就忍不住驚恐憂懼,滿心滿眼都是對這個時代駭人的政權的厭惡和抵觸。
而此刻,衛枕成了她唯一溫暖的支柱。
幽蘭錫蘭互視了一眼,皆眉頭蹙起,卻又不敢上前打斷。
一直守在聽雪樓門外的程不染剛巧撞見這一幕,嚇得魂兒都飛了,皇後娘娘親自攙扶著小太監叫人看見可是要出大亂子的!
她不敢聲張,強自鎮定,趕緊湊上前替衛枕扶住了顧影,慌不迭謝罪:“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小顧子身體孱弱驚擾了娘娘,望娘娘恕罪!”
衛枕看了一眼這個憑空冒出來的小宮女,道:“你是何人?”
“回娘娘,奴婢尚食局程不染,與小顧子是同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