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影扶著牆壁走到桌子旁，端起茶壺，直接對著嘴灌了大半壺涼水，感覺自己像擱淺的魚重歸大海般，久旱逢甘露。

腦子愈發清醒，人也開始打起了精神，她躺在榻上開始琢磨自己這場突如其來的病。高燒、頭疼無力、咳嗽、全身肌肉酸痛……這些不就是流感的症狀嘛？流感就是病毒性感冒雖然凶猛但致死率不高，怎麼會成了人們口中的不治之症。顧影又一拍腦袋瓜子，古代沒有抗病毒的西藥也沒有輸液，染上後隻能靠中藥和自身的免疫力，那自然是撐的過來就過去了，撐不過來就一命嗚呼。

可眼下，自己難道就隻能靠硬撐了？

顧影從不聽天由命，她隻信我命由我不由天，對抗病魔也一樣。她想起了自己的時代那場慘烈的抗疫，雖然現在醫學條件不比2000年後，但是很多抗疫的知識也是可以活學活用嘛。

於是，顧影便托程不染每日弄了些奇奇怪怪的物件來，就像馬藍根、柴胡、長頸瓷瓶、竹子、棉紗布、燒酒諸如此類的，一個人鎖在暖閣裡搗鼓。

日子終究是一天天過去，或許是感染的輕型病毒沒有引發任何並發症，或許是她身體底子硬朗自愈性較強，顧影竟不覺撐過了發病最危險的頭三天。到了第五天，顧影除了感覺體力未完全恢複，偶爾乾咳外，並無太多異樣。

這些日子，皇後攜後宮眾妃嬪沐浴吃齋、焚香禱告，祈求神靈驅除瘟疫、拯救黎民百姓，又忙著張羅熏艾草燒蒼術給闔宮發放驅邪避祟的香包和方劑，也就忘了旁的瑣事。

今日終是閒了下來，屋內彌漫著艾葉和蒼術等草藥焚燒時散出的嗆人氣味，衛枕疲乏地臥在榻上小憩，她斂目漫不經心問道：“小顧子呢？”

錫蘭蹲在一旁用把蒲扇在攪動草藥煙霧，憤憤答道：“好幾日未見了，前些時日還說腹瀉，八成是偷懶去了。”

衛枕眉宇間一絲微慍，卻又覺顧影不是偷懶耍滑之人，倒是想問問究竟，曼聲道：“幽蘭，你親自去把小顧子叫來。”

“喏。”

與錫蘭不同，幽蘭對顧影十分和善。她自詡看人通透，顧影這個小太監與旁的奴才不同，她身上沒有半分奴性，她活得更像個人，這樣的奴才若是討得主子歡喜那便是平步青雲，若是惹得主子生厭怕是要遭大禍，但她很幸運，皇後娘娘似乎並不討厭她，娘娘不討厭的人，幽蘭自然也沒有討厭的道理。

幽蘭輕扣了幾下暖閣的門，“小顧子。”

裡頭半晌沒動靜。

幽蘭側耳貼在門上細聽，裡頭鍋碗瓢盆倒是輕快。

“小顧子，我是幽蘭。”

“姑姑。”顧影這才聽到門外來人，忙放下手裡頭的活兒，問：“姑姑找我何事？”

“你身子可爽利了？娘娘等你多日了，命我來召你。”

顧影扳指一算，今日是第五日，起碼隔離七日才敢保自己身上的病毒不會傳染出去，娘娘怎麼偏偏在此時召見。

“姑姑……我……”顧影吞吞吐吐，這回該用什麼法子搪塞過去？

“娘娘正值氣頭上，你若再是推卸，違抗皇後懿旨的罪名我可但待不住了。”幽蘭故作高深道：“難不成你要皇後娘娘親自來請你？”

“姑姑，我不是此意。”顧影有些亂了陣腳，道：“隻是我眼下真的不能出去。”

“休要再胡言亂語了，你若是不出來，我可要找人撞門進去了。”幽蘭語氣不像鬨著玩，這一招叫先禮後兵。

“姑姑！”顧影知道這次無論如何也是躲不過去了，硬著頭皮道：“姑姑，你聽我解釋。”

“你先開門，讓我進去說。”

“我不能開門。姑姑，你彆慌，你先聽我說完。”顧影硬著頭皮，心一橫，將真相對幽蘭和盤托出。

幽蘭聽後大驚失色，赫倒在門外，旋即神色慌張、風馳電掣向殿內小跑去。

“回稟娘娘，小顧子他……”幽蘭心知此事事關重大，支吾道。

“他又怎麼了？”衛枕聲音極輕婉。

幽蘭不作聲，左右搖頭。

衛枕見她神色異常，很快會意，支走了兩側隨侍的宮女，“說吧，出何事了？”

“小顧子她大約是染上了‘探頭瘟’！”

衛枕聽到這句話，如遭重擊，心裡一咯噔，臉色煞白，不知所措。

“娘娘，可要將此事稟報皇上？”幽蘭看出了衛枕的猶疑，叩首跪勸：“娘娘，您可要當機立斷呐，小顧子怕是留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