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萬莫再猶豫了,請娘娘以闔宮上下安危為重,儘快處置小顧子。”
幽蘭神色悲愴大義凜然,冒著觸怒天威之險,也不得不再次進言。
殿內無人回應,隻有冗長而沉重的呼吸聲,讓幽蘭深感惴惴不安。一抬頭,就看見衛枕黯淡的臉龐,宛如北風呼嘯而過的曠野,透露出凋零般地死寂和彷徨。
衛枕心裡分明清楚,一個太監的生死與舉宮上下的安危相比,孰輕孰重。天災當前,衛枕不願犧牲任何一個人的性命,可她不想,也不敢冒禍及六宮的險,因為她是皇後,是六宮之首,更是天下萬民的表率,這因私包庇、傳播瘟疫禍及內外的千古罵名,她擔不起。
“傳,本宮懿旨……”衛枕喉頭啞澀,艱難吐出這幾個字。
她清晰地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天家無戲言,旨意一出便再難收回,顧影的生死在自己的一念之間。
可,為何偏偏是顧影。
“母後,母後請三思啊!”太子推門而入,及時打斷了衛枕。
太子本不敢衝撞皇後,但他在門外聽到,二人密談之事關係到小顧子的生死,便顧不了這麼多了,咬了咬牙,擔下這乾係。
“母後,小顧子一事還有轉機,斷不可隨意就處決了。”太子言之鑿鑿。
原來,太子也曾去暖閣尋過顧影,顧影對他同樣是避而不見,但是顧影知道小太子是自己的主子也是自己的護身符,他將自己這幾日來,所曆種種通通告知了小太子,小太子心思淺,又對顧影深信不疑,自然是站在顧影這邊,誰要敢動他的好兄弟小顧子,那他絕對是第一個不答應。
“這幾日小顧子足不出戶未接觸過任何人,就算是染了‘探頭瘟’也不會傳染開來,她犯了什麼罪?”太子質問道。
幽蘭啞口無言。
衛枕倒是鬆了一口氣。
“小顧子說她隻需兩日便會康複,母後,何不給她個機會,兩日過後若是頑疾不退,母後再做定奪也不遲啊。”太子見皇後神色鬆動,知此事有轉機,忙上前道。
衛枕高坐殿中,如釋重負,隻是她習慣了不動聲色,此時心頭再是如願,也依舊保持麵上雲淡風輕,隻是素手扶額,顯出難掩的疲態來。
還未等衛枕再開口,外頭驟然響起陣陣嘈雜聲,撲開門滾進殿內的是小皇女的乳母,她爬跪到皇後腳下,戰戰兢兢,膽裂魂飛,大呼小叫:“皇後娘娘!不好了!出事了!”
衛枕蹙眉道:“何事如此驚慌。”
乳母驚恐道:“出大事了!小皇女發燒了!前兩日小皇女咳嗽不止,禦醫來瞧過說是傷寒,怎料夜間又發起熱來,到現在也未退,禦醫都束手無策,說小皇女她……她怕是染上‘探頭瘟’了!”
衛枕霍然起身,道:“什麼!小皇女抱恙為何不早些稟明,速速領本宮去看看。”
趕到小皇女居住的偏殿時,殿外禦醫們已然跪倒一片,個個滿麵愁苦,殿內門窗緊閉,老遠就能聞到焚燒草藥的煙熏味。
“娘娘,進不得啊!小皇女恐染的是‘探頭瘟’,傳染性極強,還請娘娘保重鳳體啊!”衛枕剛欲進殿,就被那老禦醫當頭一跪,阻在了門外。
那老禦醫是年資最長醫術最高明的太醫令,他要是救不活的人,恐怕當今再無聖手可醫。
衛枕見他一跪,陡然心間一沉,。
此時,皇帝也得知皇女病況,倉忙趕至,在殿外大怒:“朕的皇女怎的會突然病了?”
衛枕默默撤到一旁,皇帝站在眾人正中央,指著跪伏在最前的老禦醫,急道:“宮中怎麼會出現‘探頭瘟’?太醫令,你給朕詳細稟來。”
“回稟皇上,小皇女的病來得又急又猛,從昨夜起便高燒不退,種種病症又與傷寒極似,臣等隻能按照傷寒之法醫治,可是並未見起色,是臣等無能。”太醫令聲音微顫。
“無能,無能,你們這群老家夥沒有一個中用的,一群庸醫,朕留你們何用!”皇帝怒氣鼎盛。
眾人頓時噤聲,大氣都不敢出。
“小皇女的病狀既與傷寒相似,又何以斷定是‘探頭瘟’?”衛枕強自穩住心神,問道。
“回稟娘娘,微臣雖未經手瘟疫病患,但坊間傳言亦有所耳聞,‘探頭瘟’與傷害症狀相似,隻是較之傷寒,更為難治,以傷寒傳變有次序,瘟疫傳變無常經,傷寒表邪,一發既散,瘟疫散而複集,且往往複之再三,此瘟疫之難治也。微臣無能。”太醫令又道。
皇帝已無心再聽他辯駁,厲聲道:“到底怎麼治!”
“微臣必竭儘全力醫治皇女。”太醫令顫顫巍巍道,試問禦醫們豈敢不儘心,隻是時也命也,能用的藥全都用了,剩下的恐要看皇女自身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