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母像是突然冷靜了,她一字一句地對謝音說,“那你就去死啊。”
謝音看著這個心理被男人已經壓製到變態的女人,看著她說出下一句,“你威脅誰呢,窗戶在那沒護欄,你跳去。”
臥室在七樓,謝母說的沒護欄的窗戶在六樓。
謝音那一刻突然覺得荒唐得不行,她到底是為了什麼堅持了這麼多年不死?
我為什麼還不死?!!
我原諒他,我原諒她,我原諒他!她!他!!!
誰來原諒我?
誰來替我的過往原諒我?
謝音瘋子一樣跌撞著衝向樓下,走到樓梯拐角,她看到了那堆白花花的東西,她怔住。
那是堆被撕毀的、卷曲的、白花花的、落滿灰塵的書頁,像是一堆折斷的枯骨堆砌。
仿佛年年有人自儘卻無人收屍的斷崖,荒草橫生。
而其中有的彩頁翻扣著、折疊著,朝上的那一麵明明落滿了灰塵卻依舊不甘地綺麗著,像是被剝離骨骼後的人皮獨自苟延殘喘地存在著,她們帶著怨氣存在於這個無法活著的世界。
那是有一天,謝父謝母不講道理她試圖和他們講道理的結果。
那天謝音隻來得及對他們說兩句話——
“你們聽我解釋。”
“彆動我的書。”
沒人聽她說話。
他們闖進謝音的屋子,把屋裡能砸的一切都砸了。
把謝音從小愛看的書撕的亂七八糟,厚點的書謝母扯不動的話就把扉頁以外的都扯下,那些謝音珍藏的腰封書簽被撕得漫天飛舞。
他們撕書的理由是:“讓你看書是讓你明理的,現在看了那麼多書倒學會犟嘴了,那就彆看了。”
謝音愛書,她是看書都要戴上白手套的人。
謝音從不舍得在書上留下任何痕跡。
她那天看著一地狼藉沒哭,謝音隻覺得荒唐。
人的身體是會自我保護的,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當謝音承受不了太多絕望時,她隻想笑。
更荒唐的是,謝母在撕掉謝音書後的某一天,把那幾百本書四分五裂的遺體儘可能地堆放在樓梯轉角的平台上。
謝母還特意叫來謝音看,謝音茫然地從謝母臉上看出了一副“我都做到這樣了,你不能不識好歹”的表情。
謝音從此再也沒買過書。
後來的後來,有一次,楚卿問她,“最近在看什麼書。”
謝音心口抽疼,還是笑著說,“以前…現在不看了。”
彼時的謝音還沒遇到楚卿,她似是從轉角的殘骸中受到什麼鼓勵,猛地衝向六樓。
六樓老式窗台窄窄的,上麵放著謝母的幾盆花。
謝音有意把花盆砸了爬上去,摸到花盆時又有幾分不忍,她不想再從自己手中生出什麼冤案。
所以謝音隻是粗暴地把沉重的花盆搬到桌子上,她一邊搬一邊麻木地落淚。
謝音不經意間抬頭看向鏡子中的自己,臉部抽搐,像是人皮要崩壞了。
好在沒有那麼多花盆,尋死沒有活著那麼艱難。
跋山涉水的,謝音終於坐在了六樓。
有風吹來,謝音大大的喘了一口氣。
她看著小區裡的矮樹,樓底下正對著的就是。
謝音笑著想,我要是跳下去沒死,紮到樹上癱瘓了怎麼辦?
那可缺了德了。
謝音又想起了自己被PUA的經曆,她記得對方消失時自己哭著說,“你但凡有一絲憐憫,不會挑選我這樣的人下手。”
謝音還想起了自己最近做的那個夢:
在客廳中,謝父謝母在沙發上一動不動,一切像是靜止了。
謝音去拿了自己剁瓷磚的那把菜刀,她爬到謝父身上,以一種曖昧地姿勢麵對麵跨坐在謝父腿上。
謝音看著謝父失去意識的瞳孔,拿起刀從他的頭頂開始剝皮,然後是謝母。
做完這些的謝音對兩張皮完全不感興趣,她把謝父謝母背靠背地放到椅子上,然後拿著針線一針一針的把他倆縫在一起。
這樣,隻要他們一動,謝音保證會骨肉零落。
謝音想著這個夢,忍不住笑了,她回頭看向客廳中夢裡她縫製二人的地方,沒看到什麼骨肉零落,卻恰好看到謝母下來。
謝母看到她坐在窗台上,麵色平靜地催促著,“你跳嗎?要跳快跳,不然開著窗戶進蚊子。”
謝音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平靜,她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像是被什麼接管了身體,可她又清楚那也是自己。
謝母看她沒動,像是又要暴怒,“你聽不到是嘛?要跳趕緊跳彆開著窗戶進蚊子!
謝音在那種恍然的狀態下,不明所以地衝謝母笑了笑,從陽台上下來,關好窗戶,甚至把花盆複原歸位。
她轉身上樓回到了自己的臥室,不吃不喝,一睡就是三天。
中間有幾次謝母敲門,謝音被敲醒了不應,謝母又砸門,謝音無奈開門。
門口是謝母拿著一盤炒黃瓜片,一言不發,謝音衝她笑著說,“你吃吧。”
這就是神棍口中,謝音要跳樓的始末。
神棍的話是怎麼激怒自己的呢?
謝音閉著眼睛想。
是他對死亡舉重若輕的態度激怒了自己,認為他否定了自己的苦難嗎?
還是他對苦難視而不見一副救世主的樣子讓她惡心呢?
和那些號稱來幫她的谘詢師一樣。
謝音又想楚卿了,她想起之前玩真心話大冒險,她輸了,一個姑娘問她問題。
那個姑娘是個有分寸的孩子,所以挑了一個她自己覺得並不過分的問題問謝音,“你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是什麼呢?”
謝音笑著答到,“我最後悔被生下來。”
姑娘愣住了,倒是楚卿大聲笑著對姑娘說,“我跟你講,她說彆的我不能保證,但是她說這句話我能向你保證絕對是真的。”
姑娘聽了後說,“啊我雖然不知道你經曆了什麼,但是生活還是很美好……”
“彆說了。”謝音打斷她的話道,“我們繼續玩遊戲吧。”
我不想聽。
楚卿也說,“來,誰先開始。”
那晚,謝音又是帶著回憶睡著的。
她做了個夢:
謝音一進入夢中就知道這個世界有一個當紅的邏輯推理殺人係列小說叫夜遊。
而現在,有個腦洞大開的人專門模仿小說手法去殺人。
警察每次到案發現場時,都能發現死者身邊被放置了一個黑黑的方方的收音機,巴掌大小,很厚。
謝音這次是這個世界的警察,所在的小組負責偵辦這起案子。
小組通過走訪調查,先是發現了一個類似和凶手有過接觸的女孩。
女孩還是個學生,不正常的是,她在學校裡生活時也很謹慎,反偵查能力很強。
謝音小組監控了女孩能傳出信息的所有渠道,多日一無所獲,緊跟著又死人了。
就在小組準備換線調查時,謝音恍然大悟,這個學校裡唯一女孩接觸卻沒被監控的地方是心理谘詢室。
心理谘詢室有個很不一樣的谘詢師,那個女人家境好,膚白貌美,高學曆,每日在這個學校裡等零零散散來谘詢的學生。
謝音想到此立刻去接觸這個人,等她們到學校時,女谘詢師已經不見了。
謝音他們摸排和女谘詢師聯係密切的相關人員,那個最開始被我們跟蹤的女孩還在,可失蹤了一個和女谘詢師談過戀愛的女孩。
大夥一通調查定位,找到了一個工廠。
謝音進去一看,偌大的工廠裡全部是藍色醫療塑料和銀色金屬機械臂搭建的一個殺人設施。
謝音清楚地看到機械臂的鏈接樞紐是膠套中的兩顆鋼珠,她想嘗試理解這玩意的原理。
可是小組的其他人發現那個失蹤的女孩和女谘詢師都在裡麵,而殺人設施開啟了,她們得救人,謝音沒這閒工夫玩了。
等謝音他們把女孩救出來以後,這個設施外層就崩塌了,她們隻能趕緊帶著女孩退出去。
因為這個殺人設施是像同心圓一層層的,這個女孩靠外圍好救,那個女谘詢師在很深的地方,她們一時半會救不到,隻能放棄。
這個時候,謝音想起來,好像沒有看到收音機。
就在謝音她們有時間去找那個女人時,屏幕突然亮了。
屏幕上,那個女谘詢師坐在一堆機械臂中間,銀白金屬光澤交錯,設施顯然已經被開啟了,忽明忽暗的映著她滋潤的臉龐和麻木的眼神。
女谘詢師很鎮定地坐在那說,“你們也不用過來了,你們趕不上的,畢竟我的表時間精確度也在提升。”
謝音不明白她最後半句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時間精確度在提升?
難道不提升的表提示的時間是錯誤的嗎?
謝音搞不懂,但還是跑過去了,可是設施開啟後她不直到怎麼關閉,停不下來,也救不下來了。
謝音幾乎是逃避地退出了工廠,這時,她耳邊突然出現那個女谘詢師歇斯底裡地喊叫聲,她崩潰地對謝音喊,“為什麼不救我?”
謝音在夢裡很無力、很茫然。
這時候,夢切換了一個視角,在警局附近,不知道什麼時候、什麼人建造了兩座什麼塔。
兩座塔一座高聳入雲,一座像富士山一樣,矮胖矮胖的。
在警局門口有兩個人像瘋子一樣歡呼,然後我們眼看著那兩座塔變得通紅,隨時要爆炸一樣。
夢裡的第一直觀感覺就是人類無能為力。
這個時候外邊很多人要湧進警局來,害怕的往裡麵跑。
大家都嚇壞了,以為躲進屋子裡就好了,有點瘋癲。
警局緊急開了個小會,決定派一個人嘗試去看看,是要肅清周圍還是去阻止爆炸就不知道了。
小隊裡的人下意識知道其實塔的反應已經是不可逆轉的了,但還是需要去一個人。
這個人選大家打算抽卡決定,先各自回宿舍穿戴整齊、二次集合後再選。
謝音往自己的宿舍走,路途中有人給她打語音。
謝音接通後對方是個男人,他不高興地問謝音怎麼不接他電話。
謝音在夢裡像是知道這個人是誰,就說我在忙。
謝音走到屋裡,看到自己黑黑的屋子裡發出一點昏黃的燈光,那張實木色的辦公桌上放著一個亮度開到最低的小台燈。
謝音習慣了這種黑暗,剛打算去收拾東西,就聽到莫名的音樂聲,伴隨著乾擾滋啦滋啦的。
謝音聞聲發現是辦公桌上傳出來的,她走過去,低頭發現燈下接近黑暗處有一個黑色收音機,方方的,很厚,巴掌大小。
謝音心裡一驚,還來不及反應就被人從後麵環抱頭部,一把鎖住了脖子。
她心想,完了。
一個好聽的男聲低低地在她耳邊說:“彆怕,很快的。”
下一刻,謝音感覺脖子上疼疼癢癢的,像被野草劃了手的感覺。
男人放開她,謝音不自覺地去摸喉嚨,卻被飛濺的熱熱的東西噴了一手。
謝音暈血,無法克製地眩暈讓她慢慢跪在地板上,蜷縮著,希望流地慢一點,
手機裡還有人在說,你怎麼又不說話了,鬨什麼呢?
謝音一隻手胡亂按著屏幕,打出去了很多表情包亂碼,她沒力氣好好去打字了。
電話那頭的人還是不知道謝音要說什麼,有些煩躁。
謝音也隻能儘力地去說了一句無聲的“救我”,卻感覺到刀口處咕嚕嚕的聲音更大了,更快了,她眼前都是模糊的,霧蒙蒙的黑……
謝音最後失去的是聽覺,失去聽覺前隱隱約約聽到有人來了,而手機那頭是不斷的:“喂?喂!喂…”
……
床上的女人猛地張開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用手好好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總覺得還能感覺到那種被割開的癢。
謝音一般早上都會額外洗個澡,這樣能讓自己更清醒點,能知道自己不是在做夢。
草草吃過飯,謝音查看新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