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桑榆被這一通道德綁架弄得極為痛苦。
誠然,她的小命是更重要的。
但誰也不知道,少年謝九被妖帝謝九弄死後會發生什麼難以預料的事?
她不敢冒險。
但是她也做不到靠自己這五體不勤的四肢直立起來。
所以她決定打打氣,發動影視劇和小說中百試不爽的嘴炮技能。
她吹開遮擋視野的裙角,直直的看向妖帝那雙深不可測的眼,不閃不避,聲音卻顫抖成了電音。
“你、你們,明明是一、一個人,為、為何,自相殘殺?”
妖帝笑眯眯的道:“自然是因為,他的存在,礙了本帝的眼啊。”
他笑意盎然的看著她,似乎是被她轉移了話題,但秦桑榆分明看清了他眼底的戲謔和玩味。
他分明就是在享受獵物臨死前的掙紮,根本沒有放他們一馬的意思。
再說下去也拖延不了多長時間,秦桑榆索性就如了他的意,視死如歸的問:“是否我做到直立起來,你就放二師兄一馬?”
妖帝施舍般的輕輕點頭。
得到承諾,秦桑榆深吸一口氣,徹底豁出去了。
她調動腰部的力量,繃直腰腹和大腿,竭力的往上挺起上半身。
但她沒有練過瑜伽,也不擅長體育,穿書前還常年窩在宿舍的床上醉生夢死,加上還被吊了這麼長時間。
故而才一用力,眼前就出現大片大片的陰影,太陽穴鈍痛,全身酸澀脹痛。
才直起一個腦袋,就覺得脖子都快要斷了。
看著少女掙紮了半天都沒有進展,反而還弄得滿頭大汗,臉頰通紅,妖帝一臉果不其然。
小姑娘果然細皮嫩肉,沒吃過什麼修煉的苦。
能闖進他的識海,全靠他另一半魂體。
不過是一株依附著大樹養分存活的菟絲花罷了。
他突然就有些興致缺缺了。
但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
雖然他慣來不拘泥於這些口頭承諾,但一口氣就把另一半魂體弄死,不是他的作風。
他要讓對方絕望不甘的消失。
……
且說回奮發努力的秦桑榆,她鐵骨錚錚的掙紮了半天,發現不止沒有做到,體力還在被加速消耗後,不由得抿了抿乾澀起皮的唇。
汗液好幾次從下巴滾進眼睛裡,鹹澀的液體刺激淚腺,混濁的汗水混著淚水,一同沒入她的發間。
她模糊的想:不能這麼下去了。
她得來點修仙人士的招。
可她是明擺著打不過妖帝的,就算人家對她掉以輕心不設防備,但絕對的實力麵前,任何投機取巧,都顯得拙劣。
但也不能什麼都不乾就等著妖帝弄死二師兄啊!
秦桑榆心急如焚,一個用力,就直起了九十度。
秦桑榆:“!”
妖帝懶散耷拉著的眸子罕見的露出一絲興味。
四目睽睽下,秦桑榆堅持了一秒都沒有,就又掉下去了。
秦桑榆的沉默震耳欲聾。
妖帝支著下巴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慣來戲謔含笑的嗓音都有些無趣的沉悶。
他說:“你這種拖延時間的方式,比剛才還蹩腳。”
秦桑榆:……
誰拖延時間了!勞資是在很認真的拯救二師兄好嗎!
小姑娘眼中小火苗熊熊燃燒,看似想要撲上來咬他一口。
妖帝耐心告罄,心胸寬廣的寬恕了她那些不入流的小表情,直奔主題道:“你要是放棄,本帝就讓你平平安安的離開這裡。”
這幾乎算得上是明晃晃的放她一馬了。
但凡有點眼力見的,就答應了。
秦桑榆被吊的難受,沒怎麼猶豫,當即就同意了。
妖帝現在一點和她糾纏的心情都沒有,手指一勾,細鐵鏈就鬆開了她的腳腕,而她穩穩當當的站在了半空中。
他根本就沒將弱雞秦桑榆放在眼裡,和她的解救小插曲結束,當即就召喚出數十條綠色的藤蔓,爭先恐後的湧向少年的方向。
藤蔓纏繞住少年的身體,托著四肢軟綿綿垂下的少年到達半空。
妖帝從王座上慢條斯理的起身,他走到少年麵前,修長白皙的手指點在他的眉心,少年的傷口就迅速恢複,人也慢慢從混沌的狀態中清醒過來。
緊接著,就是一段記憶被強行灌入腦海。
接受完記憶的少年瞳孔猛地瞪大,難以置信的看向秦桑榆,一副被最親近的人背叛的表情。
秦桑榆:好叭,我總算知道妖帝多此一舉把人治好的原因是啥了。
敢情還要擊潰彆人的心理啊!
此時此刻,麵對敵人(妖帝)的挑撥,秦桑榆張嘴就要解釋。
這時,妖帝一個輕飄飄的眼神遞過來,秦桑榆立馬閉上了嘴。
她作出一副心虛愧疚難受不安的表情,捂著嘴很是痛苦的扭過了頭,似是不敢麵對少年控訴質問的目光。
“秦!桑!榆!”少年咬牙切齒的叫她的名字,恨不得啖其血肉。
秦桑榆苦哈哈的把頭扭回去,小聲嗶嗶:“二師兄,你倒也不必恨我恨得這麼真情實感,你要知道,這都是因為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我也是身不由己……”
妖帝點了點額頭,輕描淡寫的強製閉麥:“再多一句,本帝就讓你也躺躺你二師兄躺過的坑。”
秦桑榆識相的背過身去。
“好了,你該上路了。”妖帝輕笑一聲,強製合上少年充斥著不甘和倔強的眼。
藤蔓緊緊絞住少年的身體,顯然是要把人強行絞殺。
據說被絞死的人,最先的感覺是束縛,然後是被勒緊後的窒息。
這個過程往往是漫長痛苦的,能讓人一步步崩潰,再到絕望。
親眼看著、親身感受著死亡的到來。
這種死法,遠比死亡本身更殘忍。
……
藤蔓扭成麻花,層層疊疊的纏繞在少年身上,白玉般的肌膚被遮蓋,玄衣的衣角也被吞噬。
那團人影被淹沒在扭動的綠意之中,越縮越小。
妖帝高大挺拔的身軀之後,秦桑榆鬼鬼祟祟的祭出本命靈鼎,尋找著最合適的角度,準備一舉砸暈他,拯救二師兄。
但也因為她站在妖帝身後,所以並沒有看見妖帝那雙總是幽深叵測的眸子,露出了難以言喻的複雜和訝異之色。
秦桑榆尋好角度,高高舉起靈鼎,猛地砸下。
妖帝卻在此時往前走了一步,她的靈鼎砸空,直直往下墜落,落在了光滑圓潤的黑石上,砸出一個鼎的形狀。
靈鼎落地的聲音大的出奇,隻要不是個聾子,都能聽見。
秦桑榆看著男人緩緩轉過來的身軀,仿佛看到了死神的鐮刀,黑白無常的鐵鏈。
她很想逃。
但骨子裡都是對這人的恐懼。
腿軟了。
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這人慢吞吞的轉身,手裡捧著個形狀奇特的青玉雕像。
秦桑榆的視線落在了青玉雕像上。
那不知道是個什麼玩意,像狗又像狼,耳朵尖尖,身後有九條尾巴。
與此同時,她感受到了一股難以掩飾的殺意。
如果說先前妖帝是真的不把她放在眼裡,殺她無可無不可的話,那現在,他就是真的動了殺意,想要將她碎屍萬段了。
強悍的力道鉗住秦桑榆脆弱的脖子,那人五指用力,儼然打算將她活活掐死。
秦桑榆都沒看清他是怎麼到她身前的,隻感受到一股來自脖子的窒息壓力。
出於求生的本能,她掙紮的想要從他的桎梏中脫離。
肺葉難受的緊縮,吃力的咳嗽和不成調的單音節從她微張的嘴裡溢出。
短短幾秒,卻如一個世紀般漫長。
意識模糊時,她好像聽到了歎息聲,半是無奈,半是溫和。
然後,脖頸間的力道鬆了。
她無力的往半空下墜。
卻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她捂著脖子艱難的咳嗽著,那人的手掌輕輕的拍著她的背,似是在安撫。
等秦桑榆喘過氣後,才發現,抱著她的人,是二師兄謝九。
少年精致漂亮的臉上還帶著藤蔓留下的綠色汁液,斑駁的痕跡絲毫沒有影響他的美貌,反而襯得他的肌膚如玉瑩白。
“二師兄……”秦桑榆的聲音沙啞又哽澀,含著說不儘的委屈。
謝九彆扭又不自然的安撫她:“彆哭了,這不是沒死嘛。”
秦桑榆:……
有你這麼安慰人的嗎?
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翩然落在他們麵前,用一種無法言說的複雜眼神看著他們。
秦桑榆後怕的往少年懷裡縮了縮。
“你又想乾什麼?”少年警惕的盯著他。
妖帝眼裡的複雜消失,又變回那副無孔不入的神秘表情。
他道:“給你一個活命的機會。”
少年嗤笑,“你以為我會信你?”
“由不得你不信,”妖帝危險的眯眸,眼裡凶光直指秦桑榆,“你不要這個機會,她現在就得死。”
少年抿唇不語,他現在還不是這人的對手。
他拿小師妹威脅他,他拒絕不了。
於是他問:“什麼機會?”
妖帝說出一個讓秦桑榆和謝九疑惑又震驚的條件。
“本帝給你三年時間衝破封印找回所有記憶,三年後你若沒有做到,本帝會徹底殺了你,取回對這副身軀的絕對控製權,君臨四界。”
“屆時,她,會第一個祭旗。”
條件並著威脅一同落下,許久之後,謝九滿臉凝重的點頭。
這個條件也是他想要做的事,答應也無妨。
至於封印,找回記憶,這些謎團想必都會迎刃而解。
得到答複,妖帝施施然離去。
……
離去之前,妖帝看了一眼秦桑榆,似笑非笑道:“小姑娘,下次你再貿然闖進本帝識海,本帝會讓你生不如死。”
秦桑榆後背一涼,把頭搖的像撥浪鼓。
下次再給她十個膽子,她也不敢進來了。
抱著她的少年皺起好看的眉眼,對她的認慫頗為不滿:“你怕他做甚,有我在,不會讓他動你的。”
秦桑榆矜持又不失禮貌的微笑:“二師兄這話,是希望我再進來你的識海嗎?”
少年的表情一僵,彆扭的移開眼,麵露浮躁,唇角壓下,似乎是想炸毛,又生生忍住了。
他心煩意亂的呼出一口氣,還是沒壓住騰空而起的氣惱,索性不壓抑了。
他涼颼颼的道:“你以為你能進來是因為你在我心裡很重要嗎?”
秦桑榆不說話,她從沒這樣想過,這麼問隻是想提醒他彆為了一時痛快說些拉仇恨的話,再把妖帝招回來打一架。
他們可不是他的對手。
可她卻不知道,在少年眼裡,她不說話,約等於就是默認。
他冷笑一聲,紮心的話張口就來:“你在做什麼夢!要不是我一時不察,你怎麼能闖進來?”
他看她還是一副無動於衷的表情,眼裡憤怒的躥起了火花,他氣急敗壞的強調道:“這就是個意外!我怎麼可能對你這個嬌嬌弱弱一無是處的慫包感興趣!這不可能的!”
說到最後,似乎是加強自己對她的不屑一顧,還加了一聲難掩嘲諷的“嗬”。
從頭到尾都在迂回表達不願意且沒有多想的秦桑榆如鯁在喉。
……艸!
這逼聽不懂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