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祁連先去建材市場找老胡買了兩個新鑽頭,轉道去禦湖做收尾。禦湖剩下的活毛估估乾到半下午就能收尾。
中午他叫了一個盒飯,正在吃一塊紅燒帶魚的時候,劉胖子給他打來一個電話。要給他介紹個活,去天堃修漏水,他一口回絕了。
劉胖子大嗓門,一口塑料普通話:“小祁幫幫忙,我也不想接這活啊,這活天堃物業找我啊,媽的,你說我們敢不給他們麵子嘛?給我個麵子,我誇下海口了,要是你去都解決不了,整個晉寧就沒人能解決了。”
祁連有點煩躁,這活他推不了了,他們這行有這行的人情世故,禦湖的活今天又乾不完了。
劉胖子個頭不高,肚子不小,頭發半禿頂,粗壯的手指上帶一個更粗大的金戒指,是晉寧裝修界的老江湖了,近些年不自己動手了,隻做老板接接業務。
天堃是晉寧新晉的豪宅,他跟物業打得火熱,接了幾家裝修和維修。
這次物業找他,說天堃有個業主家的主臥漏水,讓他來看看。
他一看就犯難,浴室裡浴缸砌在牆上,水管從浴室櫃走到牆裡,從外麵哪裡看得到,這種隻有一個解決方案,拆!
可是業主不願意,浴室的大理石是意大利進口的,再不可能買到同批次同花紋的大理石,不到萬不得已,他們不願意拆。
物業的人找他來,他一個“拆”字含在嘴裡說不出口了。如果直接拆,物業犯不著找他,他想要掙個臉麵打個招牌出來,就看能不能另辟蹊徑。
他能想到的人隻有一個,祁連。
他跟天堃漏水的業主和物業的幾個工作人員誇下海口,
“我這朋友要是沒有辦法,整個晉寧就不會有第二個人有辦法。”
漏水的業主是個四十來歲乾練的女士,她看著劉胖子吹得唾沫橫飛,和他開玩笑:“劉老板,是有機構認證過嗎,你朋友全晉寧最厲害?”
劉胖子順了順頭頂為數不多的頭發,笑嗬嗬地說:“老板娘,你彆取笑我,我們這行說大不大的,做到10年8年基本該認識都認識了。不需要什麼認證,真正技術好的大家心裡都有數。你隻要看遇到問題大家找誰就是最好的認證。”
物業有個戴眼鏡的小夥子接話說:“老劉,你要這麼說,我們下次可都直接找他了。”
劉胖子倒是不以為意,依舊笑嗬嗬:“小王,那你就不知道了,他的活接不接得看他心情,我們同行找他的活都得排到三四個月以後。普通的活找他沒必要,大材小用。”
祁連不知道劉胖子把他吹得天花亂墜。
他把剩下的飯草草扒完,收拾收拾東西,打了個車過去。天堃這樣的豪宅臨時停車費一小時至少30,開車不劃算。
打車20多分鐘就到了,他敲門進去發現屋裡5,6個人在等他。
屋裡的人除了劉胖子見到他都有一點驚訝。
畢竟技術牛逼到數一數二的人,大家都預期是個有點年紀的人,沒想到這麼年輕,樣子看起來也不像彆的裝修工灰頭土臉的,球鞋,工裝褲,長袖T恤,身材消瘦,一雙眼睛看人很犀利,和裝修工傳統形象大相徑庭。
他進門跟大家點點頭也不多話。被領去衛生間以後,自己敲敲打打,皺著眉頭想了一會,直起身問劉胖子:“哪一位是房東?”
業主女士自己往前一步,說:“師傅,有什麼想法你跟我說。”
祁連不著痕跡地打量了下業主,考慮了下他要說的話:“女士,我要先說清楚,漏水這個問題在沒有拆開之前沒有人可以百分之百保證問題出在哪裡,我也不能。最保險的辦法就是拆開。”
他停頓了下,業主心焦,馬上接話說:“這個我知道的,你不要擔心師傅,你有什麼想法儘管說,最壞的結果無非就是拆。”
祁連點點頭,說:“行,那就按我的方案來試試。如果不成我收200塊上門費,你自己找人拆。如果成了,我把你的浴室恢複成原樣,我收2000塊。”
祁連看見劉胖子一直在跟他擠眼,他看了他一眼,自己說自己的,沒有理他。
業主不敢相信跟他確認:“師傅,你說原樣是指大理石完好,一點也看不出修理痕跡嗎?”
劉胖子出來打圓場,“肯定不可能一點痕跡沒有哇,完好是說儘量完好。總比拆了強啊。”
祁連沒有回避,他看著業主,肯定地說:“我說原樣就肯定是原樣。”
語氣沉穩篤定,不狂也不浮,在場的人一聽就信了一大半。
等他們都走了,劉胖子拉著他低聲責怪他:“我說祁連,我給你使眼色你沒有看見啊?答應那麼快乾嘛,讓他們以為就是抬腿撒尿那麼容易,價格怎麼上來?你沒聽說這是意大利進口的大理石,一塊都不止5000塊,你居然要2000,這他媽的生意怎麼做?你要20000她也得答應。還有話說那麼滿乾嘛,沒必要。”
祁連拍拍他說:“胖子,我做事情有我的原則,你知道我不喜歡廢話。你現在幫我去找一把切割機來。沒把握的事我不會說出口,我說可以就肯定可以。2000塊我給你500買瓶水喝,就這吧。我下午有事要早點回去。”
劉胖子轉頭去物業借了台切割機,不到10分鐘就“吭哧吭哧”扛回來了。
祁連帶上護目鏡和口罩,打開機器,順著兩塊大理石的邊緣開始切割。
劉胖子在一旁看著,大氣不敢出一聲,兩隻肥胖的手不由自主攥在一起。
沿著邊緣把大理石切開,這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事,真真需要藝高人膽大的活。隻要力度掌握不好,大理石邊緣就好開裂或者破損,需要不間斷連續地用同樣的力度操作,不能有一絲抖動。
祁連有一雙修長的手,他不急不慢,舉著切割機穩穩地一寸一寸地摸過石頭表麵像撫摸情人的身體。
直到半個小時後,石頭的最後一角才斷開。
這中間業主拿著咖啡過來看過一趟,她看見年輕的師傅跪在地麵上,那個專注的樣子讓她相信也許他真的是最好的師傅,有些東西不需要說。
祁連小心翼翼地把切下的大理石整個拿出來。
劉胖子在一邊差點沒有激動地叫出來,他蒲扇一樣的大掌拍在祁連的肩上,說:“牛逼!要我說你這技術10萬都值!他們外行屁都不懂。臥槽,我真想把老洪他們都拉過來看看,讓他們得瑟。”
祁連摘下眼鏡和口罩,把額頭上出的汗用袖子擦了,因為完成一項高難度活心情好,難得笑著說:“胖子,你就這句話說得像人話。”
於茉那天夜裡又發了一會燒,第二天還是病假在家休息。
半上午的時候,有人來砸403的門,“咚咚”又急又密,宣告來著不善。
於茉聽著心驚,披件衣服打算起來開門。
正好另一個租戶劉大姐也在家,劉大姐憋著一肚子氣,先一步去開門。
門嘩啦打開,她沒好氣地衝外麵喊:“鬼子進村啊。門砸壞了你賠啊?”
門口站著一個肥胖的中年女人,身形龐大到幾乎和一整個門框一樣寬,細細的羊毛卷貼在頭上幾乎蓋不住碩大的臉盤子。
她豎起眉頭,回嗆:“我賠個屁,你們先把我箱子賠了再說。我問你們,誰把我家箱子踢破了?我好好的箱子放門口,招你惹你啦?”
大姐不甘示弱:“彆你你你的,你說誰呢?空口白牙的,想找事是吧?”
於茉正好走出來,羊毛卷看見她,眼睛都亮了,“是她,肯定是她。就她每天穿雙能戳死人的高跟鞋,一腳就能踢個洞。”
她用手指著於茉,叫到:“你踢壞我箱子,賠錢。一個箱子50塊,我老公專門買來裝鴨子的。”
於茉血氣上湧,瞄了一眼她說的箱子,原來是一直從402堆到403門口的快遞泡沫箱,50塊一個,這就是來敲詐來了。
她挺直了腰背,拿出戰鬥的姿勢:“你說我踢的就是我踢的?拿證據出來說話。箱子嘛你說50塊,拿□□出來。”
泡麵頭沒想到平時斯斯文文的人說話架勢也很足,愣了一秒鐘,馬上繼續發難,唾沫和雙下巴齊飛,
“不是你還會是誰?天天深更半夜回家的就是你。對了,不是你看不見踢壞了我家箱子,送你回家的男人乾嘛無緣無故替我們把燈都修好?我看見了的,看見那個男人送你回來,看見他搬個梯子修燈。不是你勾得男人來修,他會來修?”她“嗤”地發出不屑的笑聲,除了指控她弄壞東西,現在連狐媚的指控也按上了。
燈是祁連修好的?什麼時候?
她被這個信息晃了下神,馬上又投入到戰鬥裡來,“拿證據出來說話,有證據我馬上賠給你,二話不說。胡攪蠻纏的話,我男朋友可不像我一樣好說話,當心他來教訓你。”她頓了口氣又說:“還有,你的箱子憑什麼放我們門口,門口的地你也租了嗎?”
一聽這話,同租的大姐馬上又加入了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