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路邊的野草 中午吃完飯,於茉……(2 / 2)

蓮花往事 rosemary525 7255 字 10個月前

桌上剩下的四人都期待地看著祁連,祁連問他:“那一塊玻璃得3米乘5米吧?”

老王點點頭,附和到:“差不多。”

祁連想了一下,說:“得大幾十萬吧?”

江源拍了下大腿說:“幾十萬!你這還是往多了猜的吧?我告訴你,那玻璃一百萬!”他伸出一根手指,強調到:“一百萬整。那圍牆我偷偷數了,一共八塊玻璃!一共八百萬!光這個圍牆就八百萬,你敢信?”

祁連點點頭沒說話。

老王咂摸咂摸嘴上的煙,感歎到:“這個世界越來越看不懂了。我做這行快30年了,20年前,我們手裡來來去去就那些東西,家家戶戶用的都差不多,普通人家用800的大衣櫃,誰家用1200的衣櫃已經是不得了。管你多大的乾部多有錢,市場能挑的東西就那麼多,翻不出花來。後來慢慢就不一樣了,外國進來的洋瓷磚一片就頂普通人家一個大衣櫃。也不知道這些孫子哪來的錢。”

小波撩了下戳眼睛的頭發,說:“咱們待的地方和外麵那些有錢人就不是一個世界。人家隨便一個包,我一年都賺不來。我跟你們說啊,這就像遊戲裡的懸浮世界,兩個世界是平行的,看得見,但沒有交集。”

祁連轉頭說:“那也沒有誰規定咱們必須呆在這個世界,人家既然能裝100萬的玻璃,我不相信他們請不起50萬的裝修工人,都給我打起精神來,好好乾。彆自己看不起自己。”

他用一根手指指指坐在對麵的齊帥,警告他,“尤其是你”。

老板端著“刺啦刺啦”響著的水煮牛肉上桌,用川渝口音的普通話招呼他們:“快吃,快吃,牛肉嫩的狠咧。”

大夥把閒話拋到一邊,拾起桌上的筷子,吃得滿頭大汗。

晚上6點就收了工,要散場的時候,祁連對祁帥說:“你開我的車送我一下。”

初夏六點,天光還大亮,溫度烤人,這年的夏天氣溫反常的高。

祁帥坐在方向盤後麵擦一把汗,罵了一句,“這他媽什麼鬼天氣”,祁連坐在副駕駛上,一個手臂搭在開著窗的窗戶上,眼睛一直盯著窗外,不知道在看什麼。

晚風把他剛喝的酒氣吹散了許多。

祁帥瞄了他幾眼,也不敢提要開空調的事,實在忍不住問他:“你這是怎麼啦?哥。”

祁帥有個奇怪的習慣,在人前從來不叫他哥,兩個人私下裡,他從來都是叫哥的。

祁連說:“不想開車,喝了點酒,有點累。”聲音比平時低沉許多,有一絲聽不出來的頹廢。

“我說的是這個嗎?你平時也不喜歡喝酒,你今天晚上喝得比江源都多了。這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我們都看出來了。”

祁連沒有說話,隻留個側臉給他,他以為祁連不會回答他了。

過了一會兒,祁連突然說:“祁帥,我把以前說過你的那些話都收回。”

祁帥錯愕地問他:“什麼話?你彆嚇我,哥。”

“說你腦子進水,說你為了一個女人走不動路。”

祁帥嚇得打一把方向盤,把車“嘎”一聲停在路邊。

他想起有一天祁連打電話來,火急火燎地問他,他穿哪件衣服好看。這麼一說就都對的上了。

他看著祁連,嚴肅地說:“你這樣是為了一個女人,哪個女人?”

他說著說著,突然想起一個人來,他質問祁連:“是上次那個跟我們一起吃飯的女人嗎?你是為了她……”

祁連終於轉過頭來,眼神黑沉沉的,仍然沒有開口。

祁帥看他這個樣子,急得要命,說:“哥,你醒一醒,這個女人不行,以你的條件找個什麼樣的女人都可以,但這個女人不行!”

“為什麼她不行?”祁連問道。

“她……就是她,她一看和我們就不是一種人,她不能跟你好好過日子,你何必自找苦吃呢?你和我不一樣,我整天瞎混日子,怎麼著都行。但是你不行,我不能讓她害你。”

“祁帥,你可以縱容著你的女人作天作地,輪到我了就不行是嗎?”

祁帥急了,提高聲音叫道:“不是,哥,笑笑是誠心跟我的,那她這些小打小鬨怎麼著都行。可是你那個女人她沒有心啊,她就像電視裡的狐狸精,她是來偷你的魂的。”

祁連覺得他說得對,他能聽見自己腦袋裡水晃蕩的聲音。

這一年的晉寧,實在是太他媽的熱了。

夜裡祁連是被熱醒的,醒來時渾身上下裹了一層汗。

樓裡有人在罵罵咧咧,有人搬了板凳在樓下吹牛,本來萬籟俱靜的夏日深夜,因為停電突然活了過來。

祁連伸手抹了一把頭上的汗,從床上跳起去衛生間衝了一個涼水澡。

他隨便套了一條短褲,光著上身推開陽台的門,深夜的氣溫絲毫沒有降低,沒有路燈,天空中掛著幾顆殘星,夏蟲唧唧地叫著,樓下光著膀子乘涼的男人們,三三兩兩。

他手裡攥著手機,搭眼看對麵的四樓,黑黢黢的窗戶,什麼也看不見。

沒一會兒,四樓的窗戶裡閃過手機的微光,有人影晃動,他馬上打開手機發了一條信息過去。

“彆害怕,停電了”

“太熱了,沒法睡覺,我帶你去市裡找個有空調的地方睡覺。”他馬上又發了一條。

於茉沒有理他。

他轉身套了一件上衣,衝下樓去。

門口坐著的二大爺正扇著他的蒲扇,摸著他的啤酒肚,看見有人一陣風似地從他前麵衝過,勉強看清楚是祁連,他叫到“唉唉”,祁連已經消失在對麵的樓道裡。

於茉搞不清楚是被熱醒的,還是被周圍的人吵醒的。

她爬起來上了一個廁所,正四處翻找東西,想要找一個稱手的東西扇風,這時,電話突然響了,嚇了她一跳。

她看到祁連兩個字,在這樣夏日汗滋滋的深夜裡,突然沒有那麼煩躁了。

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兩個字有了不同的意思,她問自己。

她接通了電話,輕輕地說了一聲“喂”,好像夏日的輕風一樣,不注意就消失在茫茫夜空裡。

“於茉”祁連叫她,聲音在深夜裡顯得尤其的低沉,好像就在耳邊,於茉不適地把話筒從左邊耳朵換到了右邊。

他們已經很久沒有說過話了。

“我在你門口,開門!”

於茉一驚,下意識的拽了拽身上的衣服,“太晚了,祁連,不方便,有事嗎?”

“天氣太熱了,電一時半會兒不會來,明天你還要上班,你帶身換洗的衣服,我現在送你去市裡,找個離你公司近的酒店,好好睡一覺再說。”

“不用,折騰一圈天都快亮了,沒關係的,我不怕熱,”於茉說。

“二三十分鐘的事情,幫你找好酒店,我就回來。我不放心這麼晚你一個人去。”

“真不用,謝謝你,天不早了,趕快休息吧。”

祁連沒有接話,空氣陷入了沉默。

於茉正要掛電話的時候,祁連突然說“不要掛,於茉。”

於茉的心微微漏跳了一拍,這種感覺很奇怪,好像他知道她在想什麼。

“於茉,不要躲我,我不是……”他說得很慢“我隻是想……”

“祁連,不早了,休息吧!”於茉打斷他,“我知道你是個好人。”

祁連站在漆黑的樓道裡,握著掛斷了的手機,感覺自己的腿生了根,挪不動一步。他覺得自己有滿肚子的話想要說,卻又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說什麼,隻是感覺走又走不得說又說不出來,那種夾雜著煩躁、失落和憂傷的情緒,在他的心裡升起來直衝天靈蓋,他恨不得抬起腳踹掉橫亙在前麵的薄薄的防盜門。

樓下的大爺們爆發出一陣哄笑,他拖著沉重的腳步,一步一步下了樓。

二大爺看見祁連從樓道裡出來,這回看清楚了,他問道:“小祁連,這大半夜的,你乾嘛呢?怎麼像霜打的茄子一樣?”

祁連衝他點點頭,潦草的叫了一聲二大爺就自顧自地回家了。

樓道裡太黑了,他隻能聽見自己的腳步聲,“咚咚咚”地震得他心神不寧,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想起那天於茉談論起她前夫的神情,和她前夫比,他算什麼呢?

他奢求了他不該奢求的東西,他的心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