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不然我們如何相見。(1 / 2)

謝潯走的毫無預兆,回來也回來得悄無聲息。

一場雨下過,第二天山裡依舊是晴天白雲,隻是顯得比前兩日更清爽一些。

時嶼醒來之後,將將因晴爽的天氣眯了眯眼睛,轉過頭看見隔壁床上一隻小鼓包。

五年前謝潯20歲的時候身高就長到了184,幾年不見好像又往上躥了幾厘米,這時候卻縮成一團,窩在被子裡,枕頭胡亂地推在一邊,渾身上下隻有頭頂一簇亂糟糟的頭發露在外麵,手跟腿似乎抱在了一起,因為沒有安全感,所以隻能自己抱住自己。

時嶼細看了看,甚至看見他頭頂那一塊被單上有一些乾涸的水漬,映得顏色比彆處要深上幾分。

他微怔,皺了皺眉,意識到昨晚並非半夢半醒間的幻覺,這人是真的趕了很久的山路,迎著風雨回了這座農家小院。

時嶼站在原地望了兩秒鐘,進了浴室洗漱,出門的時候看了看謝潯帶的那一大包可以就地當行腳醫生的醫療用品,突然想知道裡麵有沒有感冒藥。

但也隻是想了一想,他很快就關上房門下了樓。

導演說這三天在山裡的生活會放在網絡上讓觀眾投票,但卻沒設規則,給了他們很多鑽空子的機會。

時嶼便知道其實這三天其實隻是讓他們破冰。

為了一餐口腹互相算計彼此怒目確實是節目效果,但陳明峰拍戀綜出身,大概更希望看見如今這般勉強稱得上和諧的畫麵。

時嶼下了樓,穀場上幾個人跟在凃海後麵練太極拳,一板一眼的,順著山間清風朗日,倒也好看得很。

時嶼索性跟著打了一套,隻覺神清氣爽。

周澤元回頭望望他身後:“謝潯哥沒起來嗎?”

“他回來了?”凃海問道。

“回來了呀,我昨天半夜裡肚子餓出來找吃的,正好看見他上樓。”周澤元皺了皺眉,想到了什麼,“臉色很不好,渾身上下都濕了,順著頭發往下滴水,我還納悶他沒帶傘嗎。”

跟有沒有帶傘可能沒多少關係,時嶼仰頭望了望民宿窗戶,屬於他跟謝潯的那一扇還緊閉著,沒有要被打開的跡象。

謝潯不喜歡打傘,下雨天寧願一個人在雨裡走,也不願意彆人湊近身邊替他撐把傘。

這很奇怪,明明他第一次跟謝潯說話的那天,也是一個大雨天,他往前探了探身子,一把傘遮過去,手一伸他就跟著自己走了。

陳晨問他跟謝老師的第一次相遇,時嶼說不記得,但其實他是記得的。

陰差陽錯進了中影,並不是因為有多大的演員夢,不過是這條路來錢最快,他又欠了太多的債。

在染缸裡沉浸太久,想讓自己分毫不沾是一件很困難的事。

他在片場行走,演著劇本裡的人生,逐漸忘了本來該是什麼樣。

那絕對不是一個雨天,應該是傍晚,也或許清晨,熹微的光線落在天邊,片場中庭院樓閣間或穿插機器電線,現實跟過去交隔,會迷惑,但不至於分不清。時嶼一般下了戲就會回酒店,偏偏那天多待了一會。

因為組裡來了個小孩。

說小孩其實並不貼切,對方不過隻比他小兩歲,可那個時候,時嶼真切覺得自己老態龍鐘,而謝潯意氣風發。

無光自成光,戲外一句話不說的小人物,戲裡出彩得令人移不開眼睛。

時嶼發現自己喜歡看他演戲。

欠點火候,少了匠氣,更像是一個人踽踽獨行摸索出來的法門,說不上多麼成熟,可靈氣顯而易見。

時嶼那時候已經演過很多部戲了,一句台詞沒有的龍套演過、兩三集就死的炮灰演過、戲份貫穿全劇的配角也演過,正在接觸主演戲,有前輩說他被理論箍得太久,沒有真切體驗過演員究竟該是什麼樣。

時嶼不置可否,因為他從來沒覺得自己是這塊料,也不覺得自己能在這條路上走得多遠。

遇見的大部分人都汲汲營營、爭名奪利,對望的人全都浮躁不安、滿眼欲.望。

他覺得沒意思。

可偏偏那天多待了會,他看見跟所有人都不同的謝潯。

少年風發,漫身流光,手持長劍,單單是孤傲地站在那,一雙眸子就亮得讓人快要陷進去。

他發現自己開始喜歡看這小孩演戲。

劇組分AB組,日戲夜戲全都排的清楚明白,時嶼劇中的人物跟小孩分屬兩條線,隻有一幕對手戲,導演排在了很後麵。

他演過很多次劇本,不出錯卻也不出眾,偏偏那些日子導演說他進步良多,像是突然開竅了一樣。

時嶼便開始期待那幕要跟對方遇上的戲。

他想,小孩應該喚他一聲前輩的,或者老師。

天資聰穎天賦過高都很好,可畢竟涉世未深、稚氣良多,他眼中的少年風華落在導演和對手戲演員口中便變成了搶戲和用力太深。

時嶼想,自己可以教教他。

教他收斂鋒芒、露拙顯怯,教他為人處世、圓滑世故。

可還沒來得及,人就被換了。

配角再出彩,戲也沒多少,重拍縱使要耗費太多財力物力,但新來的那位背景雄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