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宇緩緩地睜開眼睛,像喝了假酒一樣,頭痛欲裂,他撐著身子坐起來,發現自己躺在一個陌生的床上,周圍一個人沒有,窗簾遮光效果非常好,也不知道是幾點了,他努力回想著昨天發生的事情,想到頭要裂開,也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他一下子清醒了幾分,背後直冒冷汗,這不是什麼新型騙局吧。
緩慢的拉開被子,程宇長歎了一口氣,衣服還在。
他撓了撓頭發,想找手機,卻看見床頭櫃上擺了一張畫。
那是秦杭的畫像。
他親自畫的。
畫上陽光充滿教室,窗簾飄起,一個少年正趴在桌子上午休,清秀的臉龐,修長的手指,安靜而又美好。
程宇手捏的這張畫有些恍惚,六年時間匆匆而過,回憶翻江倒海,湧進眼眶。
他手指一頓,相框旁邊還放著一個護身符,下麵墜著紅色的穗子,程宇手裡握著護身符,還來不及想這是什麼情況,突然一陣頭暈,隨即失去了意識。
程宇隻覺得眼皮越來越沉,勉強睜開眼睛後,陽光刺眼,渾身發熱,汗從臉頰上淌下來。
眼前的一幕驚呆了,他竟然站在一列隊伍中,大家穿著迷彩服在烈日下直直地站著,前麵的教官蹲在陰涼地下看著他們。
這難道是
軍訓!
程宇緩了幾秒鐘,瞄了下四周,確定是高一的班級。
那秦杭肯定也在其中。
程宇一陣心血上湧,眼前這一幕過分不真實了,他全當自己在做夢。
既然是做夢,就要做的痛快一點。
他不顧前麵的教官,扭頭找秦杭。
終於在自己的斜後方看到了秦杭,那張臉出現在他眼前像是慢鏡頭一樣,還是和原來的樣子一模一樣。
周圍人驚愕的轉著眼球,看著程宇在一眾筆挺的軍姿中扭頭轉身。
教官在前麵大吼一聲,“你在乾什麼。”
教官還沒來得及走上前,程宇就抓住了秦杭的衣領,一拳打在了秦杭臉上,吼道:“你知道我找你,找得要瘋了嗎,你知道嗎,你去哪了,你憑什麼一聲不吭就走了。”
程宇騎在秦杭的身上一邊咆哮著,一邊揮動著拳頭,周圍的同學都大驚失色。
教官趕緊拉開程宇,程宇扭動著身子,眼神死死盯著秦杭。
秦杭用手指擦了一下嘴角,他看程宇的眼神中,似乎有一種不易察覺的心疼和愧疚,又轉瞬即逝。
程宇十七八歲的身體三下五除二就被教官按在了地上,動彈不得,他稍微反抗,教官就更使勁地按著他的肩膀,他覺得自己胳膊都要折了。
程宇被按在地上,喘穿著粗氣,不知什麼時候,就流下眼淚來。
高一班主任跑了過來,還是他印象中的樣子,戴著金絲框的眼睛,穿著旗袍,雖然年紀挺大了,但是依舊可以用風韻猶存來形容。
開學第一天,老師和同學們還不是很熟悉,發生了這樣的事情,班主任有些生氣的說道:“你們都是學習好的孩子,什麼事情非要打架,要麼乖乖去那邊罰站,要麼下午請家長來一趟。”
程宇放棄了掙紮,教官放開他,程宇站起來,秦杭的臉又重新出現了在他眼前。
他真想打他一頓,以泄這麼多年的委屈。
但是秦杭白皙驕傲的臉多少年後依然讓他覺得心動,像夏日熾陽曬得他有些頭暈。
程宇知道秦杭家裡的情況,軟了下來,低頭說:“老師,我知道錯了。”
“你呢?”老師看一下秦杭。
秦杭其實什麼都沒有做,程宇忍不住想開口替他辯解幾句,就聽見秦杭也說了句:“老師,我也知道錯了。”
年輕的教官站在一旁,班主任很給麵子地說:“怎麼罰,聽讓教官安排吧。”
教官是個年輕人,以前也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一時也不知道怎麼辦。但是不能在同學們麵前表現出來,便順著班主任的話,說:“你們兩個去罰站軍姿,站到同學們晚上解散再回來。”
程宇拍了拍身上灰塵,胸口起伏,這夢做得也太真實了。
秦杭走在前麵,到了教官指的位置,站好了軍姿,陽光下那個少年,依舊挺拔,像拔節的竹子,目視前方那樣堅定又勇敢,可是為什麼到最後你卻慫了。
程宇看著他,想算就是做夢,能再看一看他最初的樣子,也是值了,罰站就罰站吧,畢竟即使夢裡也很久沒有見到這個人了。
夏日天氣總是變化的很快,中午還烈日當空。下午烏雲密布便下起了雨來,同學們都被準許回到教室,操場上的兩個人依然還站著軍姿。
那個熟悉的操場,那個熟悉的看台,還有一圈塑膠跑道,程宇視線模糊中隱約還能勾勒出他們以前的在這裡的影子,在這裡揮灑過的肆意的青春。
雨越下越大,落在兩人腳邊,濺起水花。
雨幕中,操場上,隻有他們兩個人,兩個淋雨的少年。
褪去了剛見麵時的衝動,程宇忍不住偏過頭來看了一眼秦杭,雨水順著他清秀的臉頰滑進了衣領,程宇有些自嘲地想,我還是那麼想著你,又夢見了你,你是否也這樣想過我。
程宇不止一次夢到秦杭,但是每次夢裡的秦杭都是高考後的樣子,回來跟他解釋他遇到了什麼麻煩,為什麼沒有聯係他,為什麼從他的世界消失得無影無蹤,但是每一次醒來都是空空的,還是原來的樣子,沒有任何改變。
程宇想碰一下秦杭的手腕,但是又縮了回來,心裡又開始反複糾結難道一直都是自己會錯意了,難道秦杭壓根兒就不是這個意思,難道然後一直都是他自己自作多情。
雨越下越大打,打在臉上生疼,身上的衣服都已經濕透了,即使這樣程宇也不願意醒來,和秦杭度過的一分一秒都是奢侈。
雨水滑落嘴邊,有些鹹鹹的,程宇從來沒有做過這麼真實的夢,濕透的衣服,微風一吹,程宇打了個寒戰。
他曾經暗自下決心,再見到這個人一定打殘他,但是人還是不夠了解自己,不到那一刻,永遠不知道自己會做什麼決定,程宇隻想靜靜地看著他,大氣不敢喘,生怕驚到他。
畢竟好夢易醒。
程宇正斜眼看著秦杭,視線裡突然衝出一個身影,一隻手舉著把傘,一隻手還拿了一把,程宇定睛一看,這不是何幢。
何幢和秦杭是發小,從小玩到大的鐵哥們,悶騷機靈夠義氣,喜歡的女生叫李薇薇,暗戀多年。
程宇覺得好笑,這夢也太逼真了,湊得還挺齊全。
還有幾步的距離,何幢的傘就先斜過來,遮到了秦杭頭頂上,瞪了一眼程宇,把手裡的另一把傘遞給了秦杭:“老師讓你們回去,快走吧。”
秦杭手指修長,撐開傘,舉到程宇麵前說道:“一起?”
程宇不得不承認這誘惑太大了,他怎麼能拒絕和秦杭共撐一把傘。
就在他想答應的時候,何幢一把拉過秦杭說道:“神經病一樣,搭理他乾什麼,要不是他,你能再這裡澆著。”
程宇看著何幢拉起秦杭走在了前麵,心想,這夢邏輯關係還挺正確啊,這是高一剛開學,他和何幢還不熟,能讓何幢這麼大大咧咧的人生氣,那做的是有些過分。
但是程宇還是看不得何幢和秦杭拉在一起,他的小心眼被刺激成了缺心眼,腦子抽一樣,從後麵飛跑過去,搶過何幢的傘,跑到了前麵。
何幢沒有防備,傘脫手而出,在程宇身後喊道:“你乾嘛搶我的傘,給我拿回來。”
程宇跑得快,他以為何幢會在後麵追自己,得意地回頭看。
沒想到秦杭舉著傘,偏向何幢,他們在一個傘裡,挨得更近了,何幢壓根沒有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