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深夜 米斯緹突然覺得很餓。(2 / 2)

血咒 一隻黑熊 5178 字 10個月前

少女遍布傷痕的手已經被水泡得發白,芙羅拉一攥她才感到方才無暇顧及的刺痛。

“您應該早點告訴我的。”芙羅拉把外套鋪在那塊扁平的大石上,讓衣冠不整也沒穿鞋的少女坐在上麵,她則單膝跪在地上,輕輕地將藥膏塗在米斯緹手上。

“下次我會說的。”

“傷好了之後就不會再磨破了。”

米斯緹得以審視自己眼下依舊細白,卻在流浪中積累了繭子和傷疤的手,她若是將這雙不成樣子的手呈到父親麵前,不知道對方要發多大的火。

米斯緹發覺獵人左眼角有一道很不明顯的疤痕,從左眉一直劃到顴骨,兩人同行七八日,在離得如此近的情況下她才察覺到,出神地盯著它看。

她的視線有點紮人,但卻如食草動物一般不會讓人感到危險,芙羅拉隻是抬了下眼,沒有作出反應。

米斯緹·羅絲是個安靜的好孩子,會給動物起名,總是小心翼翼地不給彆人添麻煩,簡直不像嬌生慣養的富家小姐。

要是米斯緹的雙親有點感恩之心,將她完好無損地送回家中反倒能安全可靠地拿到更多酬勞。

“您今年幾歲了?”

“……十七歲。”

水珠從她濡濕的發尾滴落,沾濕了芙羅拉的袖口。她捋了下鬢發:“你呢?”

“我比您大十歲。”

米斯緹一下子瞪大了雙眼,結結巴巴:“那你的……呃丈夫,對你的工作沒有意見嗎?”

“什麼丈夫?”獵人一挑眉,用力地紮起繃帶,疼得米斯緹臉都皺在了一起。

米斯緹一怔,二人的反應都理所當然,然而當獵人帶著茫然表情抬起頭時,那發自真心困惑的表情卻突然刺痛了她。她不知道這股羞意是從何而來,完全沒法對她解釋自己剛才的疑問。

她……很奇怪,自從兩個月前她離家以後一切都變得很奇怪。

米斯緹總覺得自己是個剛從遺世孤島遊上文明世界的野人,獵人的一句話便讓她局促不安。

而她甚至不知道心裡的這股鬱悶到底是為了什麼。

“失禮了。”芙羅拉輕輕拉起她短褲邊沿,米斯緹慌張地想去壓褲腳,但看到獵人拿出刀又僵住不敢動彈。

腿間的血泡被獵人眼疾手快地挑掉,那點疼痛與此刻的羞恥相比完全不算什麼,米斯緹紅著臉朝後縮了兩下:“我、我自己塗……”

芙羅拉看了看她纏著繃帶的雙手,並不搭理米斯緹的反抗,但還是好脾氣地讓少女把腳踩在她肩上,方便動作。

“我結過兩次婚,丈夫都死了,家裡有四個孩子要養,所以才出來討生活。”

“真的嗎?”米斯緹大驚。

“當然是假的。”獵人做了個鬼臉,“講故事是另外的價錢。”

“你要多少?”

芙羅拉笑了:“比護衛的工作要貴不少。”

“嘶……輕一點……”米斯緹皺眉,“定金我就付了你兩枚金幣,你的經曆有那麼神秘?”

“可能比不上您。”

獵人的手好熱,她骨節粗大,拳峰和手掌都帶著厚厚的繭與零碎的傷痕,觸感很粗糙,也是她武藝精湛的證明。

黏膩的藥膏一陣陣發熱,少女的臉也發燙。

“您已經畢業了嗎?”獵人突然問。

問句裡有個聽不懂的詞。

見少女不說話,她又追問:“我還不知道紅塔的學校是什麼樣的……你們有學校嗎?”

這一句裡有兩個沒聽過的詞。

“正是資格審查的季節,您怎麼跑到這麼遠的地方來。”

芙羅拉說的話她完全聽不懂,少女含糊地說:“……我不是很想討論這個話題。”

淺色的眸子掃了眼有點局促的米斯緹,閉上嘴不知道在想什麼。

芙羅拉終於處理完她腿上的傷,紮好繃帶時,米斯緹幾乎是彈了起來,蒼白的小臉終於有了點明顯的血色。她匆忙將褲子穿上,舉著芙羅拉的外套:“我幫你洗掉吧。”

“您會嗎?”

“不會……但是我願意學。”

這話把芙羅拉逗笑了,她將外套扯回來,摸了摸米斯緹的頭:“還有一段時間才天亮,您去睡一會兒吧,可以先用我的毯子。”

她還不困,隻是疲憊感已經襲來,這麼一說忽然也覺得眼皮有點沉重,但是一想到營地裡橫陳的屍體還有血肉的臭氣便覺得一陣反胃,她又伸手去抓芙羅拉的袖子。

獵人一側身錯開她的手。

芙羅拉吹了聲口哨,接著便聽林中傳來響鼻聲,高大的金鬃戰馬慢悠悠地走了過來,她早已經將營地裡的東西收拾好了。

“給。”芙羅拉從馬背上扯下毛毯。

米斯緹安靜地拿起毯子,厚實的織物裡同樣帶著一點芙羅拉的氣味,隱約帶著一點果香,是和芙羅拉本人一點都不搭的乾淨的甜香味。

她裹著毯子在大石旁坐下,靠著它眯起雙眼。

對,那是正在清洗衣物的芙羅拉手裡拿著的檸檬味肥皂的氣味。

米斯緹昏昏沉沉地想到自己好像忽略了什麼很重要的東西。

她自己的毯子呢?起來守夜之前還披在身上,而後應該留在帳篷中的米斯緹的毛毯,已經不翼而飛。

準備逃走時她放在了赤煙身上……

芙羅拉知道了。少女艱難地睜開眼,獵人平靜的側臉中看不出一點她曾為雇主曾想逃離自己而生氣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