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離家六百年 而食物就在眼前。……(1 / 2)

血咒 一隻黑熊 6176 字 10個月前

“格雷。”

“老師。”

坐在角落裡的少女抬起她慘白的臉,連嘴唇都在微微顫抖。黑色圍裙和手套被甩在一邊,她手上的血跡早已乾涸,卻在袖子上留下了幾道緊張的肮臟指痕。

“你擅自進行了實驗。我明明警告過你。”桌上濃稠的血泊岌岌可危地懸在邊沿,上麵的屍體已經僵硬,“我的理論還是假說,現階段不能確定結晶會對患病野獸產生什麼影響,如果它變異後掙脫束縛你該怎麼辦?”

少女囁嚅了一下,目光隻在來人走入地下室時聚焦了片刻,失神的模樣說明她此刻沒有在聽。她盯著桌上那具毛色肮臟的野狗屍體,仿佛那東西比她惱火的老師還要令人動搖。

“格雷,給我看你的記錄。”

少女緩了一會兒才看向她:“老師,我……它……我沒有記錄。”

“變異過程如何?”野狗的身軀的確發生了一點改變,但不過是指甲尖銳了一些,肌肉膨脹了一些。格雷沒有縫合創口,大概是實驗體在那之前就死了,翻開血肉能看見那塊被費心打磨、切作小塊的灰色結晶與血管黏連的模樣。

她好幾次提起氣,卻又好像沒有力氣說話一般閉上嘴巴。

“病變部分好像沒有變化,可能是實驗體死亡的緣故,下次試試活體實驗吧。”

聽到這句話,坐在角落裡的少女才如僵屍一般動了一下,她話中夾雜著泣音:“老師,我不是……我隻是想救它。”

“你給它起了什麼名字?鬆果?你已儘力。那不過是條患病的野狗,沒有你它也會死在路邊——它還試圖攻擊過你。”這番話並沒有讓少女心情好轉,她的臉色甚至更加蒼白,“還是說你害怕屍體?”

被老師捧起臉的少女目光怯懦地閃爍了一下,但她眼中卻並沒有多少恐懼。“……你第一次殺生,嗯?格雷?”

“每一天都有更多人死於疫病,我們沒有多少能留給你傷春悲秋的時間了。”

溫熱的手撫上額頭的觸感驚醒了米斯緹,她頭腦還有些混沌,卻已經下意識地朝身後挪去,帶著一絲迷離的警覺目光隻看到了提著水袋的芙羅拉。

濕潤晨霧籠罩下的森林散發著一些詭異,少女發覺自己已經不在昨夜睡著的大石邊,獵人將睡夢中的她移到了遠處的樹下。

昨夜的一切好像一場驚悚的夢,回憶起來米斯緹還是覺得一陣反胃。

米斯緹緊張地接過芙羅拉遞過來的水,今日腦袋格外的沉重,她將毯子往上拉了下,無力地歪頭靠在樹乾上。

“您好像發燒了。”芙羅拉清理火堆,收拾行裝準備上路,“我們可以再在這裡停留一天,我去找些藥草做副藥劑給您。”

米斯緹的體溫升得很快,奇怪的是芙羅拉粗粗量了幾次,溫度卻都不是很高。

那夥盜匪的屍體還陳置在先前紮營的地方,米斯緹巴不得立刻離開這座森林。況且獵人去采草藥意味著她會離開自己很遠,米斯緹緊緊地抿著唇,無精打采的少女拖著疲憊的身軀,披上鬥篷,抱著毯子乖乖地走到了戰馬邊上。

幾個小時之前她還謀劃著悄悄溜走,眼下卻好像離不開芙羅拉似的,格外乖巧。

她一隻手勾著毯子,抬起腿艱難地踩上馬鐙,但身體卻無論如何也使不上力氣,視野一陣飄忽。

一雙手撫上了她的腰,米斯緹打了個顫,被芙羅拉推著坐上馬背,獵人隨後也翻身上馬。

一隻手忽然撫上米斯緹的額頭,輕輕一按讓她朝後靠在自己肩上,芙羅拉雙臂環繞著她拉緊韁繩,掉頭順著小路往山下走去。

獵人的懷抱很溫暖,讓她眼皮直打架,腦袋點了點又昏睡過去,然而山路陡峭崎嶇,不過一會兒她又被顛得醒了過來。

金鬃戰馬邁著小心的步子穿過密林小徑,前麵林木稀疏些,陽光成束地透下來,約莫再走一段路就是有人修繕的大道了。

米斯緹扯起兜帽將自己整個腦袋都蓋住,雙手也藏入了鬥篷中。

“您餓了嗎?再走一段路,進了角塔城我們就停下來吃東西。”

米斯緹自昨夜起便感到饑餓難耐,但又沒有食欲,她想起昨晚嘗到的鮮血的味道,喉中突然一陣乾渴。

仿佛昨日重現,她又嗅到了微弱的血腥氣。

並非錯覺,氣味來自於身後的芙羅拉。在微弱的檸檬甜香與乾淨的肥皂味中間,夾雜著一點點血氣。

“……你受傷了嗎?”

雇主突然的問話讓芙羅拉有些奇怪,那些未曾經過訓練,隻會憑借一身蠻力胡亂揮劍的草包對她沒有一點威脅,但昨夜突然間像那般活動身體,卻讓她手臂上還未愈合的傷口又裂開了。

“舊傷。”芙羅拉目視前方,夾著馬腹讓馬匹小跑著前進。

從兩人相遇至今,米斯緹都不曾察覺她左臂行動的遲緩,現在又怎麼會知道她身上有傷?

兩人都沒再說話,獵人目視前方,少女則將整張臉都隱藏在兜帽的陰影中,注視著逐漸平緩開闊的山道。

臨近山腳的道路是國王大道的一部分,沿路都有人管理是以平整寬闊許多。

兩人從山中密林一路行至山腳,花了整整半日。下山路上偶爾能窺見的角塔江在城門前奔騰而過,米斯緹還能看到凡勃侖家族的綠石堡佇立橋頭,被成群的民居包圍。

角塔城……超乎她想象的大。

杜伊斯大陸上大多數的城市都依附於貴族的城堡,但礙於各種各樣的原因,領地中絕大部分人都還是靠土地為生的農民,除了港口或貿易重鎮之外,很少有城市能發展得這麼大。

綠石堡依佛倫山脈與角塔江而建,是上下幾百裡唯一能渡河前往王國西麵的地方,此地領主為凡勃侖家族。

先祖修建的渡河大橋是凡勃侖家族的生財之法,他們在數次戰爭中利用渡口要道得了不少好處,這才有了如今的身家。

方才山路上透過密集樹葉的一窺,應該隻是米斯緹的錯覺吧,這個依仗河流的小家族所統轄的城市,怎麼可能比西方港口還要繁榮呢?

據說凡勃侖侯爵一家住在橋上塔樓中,石橋中隻有最底層一條窄路可供兩馬並騎,且上方每一米便留出一個殺人洞供箭矢穿過,地麵傾斜,以便屠殺過後通道裡的汙血能流入河中。

穿過河岸平原時,米斯緹便察覺到了不對。

遠處石橋上方塔樓以河岸特殊含礦石料為頂,在陽光下會折射出特殊的光芒,因此得名綠石堡。

……如果綠石堡在這裡,那對岸城市中的高大城堡是什麼?

相比起北岸城市民居綿延的繁華,南岸零星農家稱得上荒涼,芙羅拉對此視若無睹,米斯緹卻有些驚訝地四處張望。

走到石橋通路下,米斯緹才發覺這座通河大橋比自己想象的要大多了,與之前聽說的傳聞也相去甚遠。

傳說中的殺人箭樓的確存在,但石橋整體比米斯緹聽說的要大上兩倍不止,寬闊的橋麵至少能供兩輛四駕馬車並行,遠遠的還能看見另一端設置的路障與全副武裝的巡邏騎士。

身後的芙羅拉挪動了一下,米斯緹看到她將身上的獵人徽記摘下,一勒韁繩,在離石橋關卡還有一段距離的地方停下。

“請您稍等。”

角塔城戒嚴了,出了什麼事?

芙羅拉翻身下馬,快步走向石橋這邊駐紮的士兵。

米斯緹頭痛欲裂,整個人昏昏沉沉的,沒有芙羅拉給她做靠背支撐差點腦袋一歪從馬上掉下來。

她抓著馬鬃,遠遠地看獵人與那衛兵交談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