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嚴復微的嫡弟,嚴卻暇。
嚴卻暇見了林瑄倒也大大吃了一驚,麵上帶笑想去握林瑄的手,卻被人輕飄飄躲了過去,嚴卻暇也不覺尷尬,隻伸出去的手半途改道,假模假樣地幫林瑄拂了拂衣衫沾上的細微泥點子:“巧遇巧遇,小七爺怎麼也在這?”
林瑄道:“不算巧。”
隨意瞥了方才還趾高氣昂的侍從一眼:“嚴小公子,這可是你的人?”
嚴卻暇道:“正是。小七爺怎的如此問?”
燒雞這回知道搶話了:“這廝方才拿著咱們殿下的腰牌招搖撞市,還造謠殿下買畫不成反要誣告人家賣假字假畫,把攤子都砸了——殿下看不下去,不過出言勸解了幾句,竟被罵作了同夥!嚴公子,您若再不來管管,殿下的名聲可就被這廝全糟蹋了!”
嚴卻暇越聽臉色越白,狠狠剜了那人一眼,聲音沉沉:“竟有此事?”
林瑄笑道:“不算什麼大事。隻不過這人方才一口一個主子,想必是趁你不在趁機作威作福呢,你可得好好管教一番了。”他說著,忽然話音一轉:“不過話說回來,小小嚴啊,我這腰牌,怎的會在你手裡?”
他這番話輕飄飄,仿佛不過與人閒話家常,嚴卻暇聽在耳裡,心裡卻咯噔一下,一時間也想不起糾正林瑄那聲“小小嚴”了,隻顧趕忙告罪一番:“此事錯在在下,當日一同去四方齋用飯,卻不想腰牌落在了我這,忘了遣人送回,該罰該罰!”
說著,忽然厲喝一聲:“何二,還不快把腰牌還給七殿下——敢趁著我不在鬨出這麼丟臉的事,拉下去,仗勢欺人,作威作福,重打七十板子!”
話音剛落,便衝出來兩人一左一右按住那人臂膀,二話不說扯著還在大叫饒命的人走遠了。
事已至此,圍觀之人這回見了貨真價實的七皇子,垂頭的垂頭,慌亂的慌亂,好似多怕他為著方才之事一視同仁降罪於他們身上。
林瑄要回了腰牌,心情卻不大好,擺擺手叫人全散了,轉身和嚴卻暇說了兩句閒話。
“小小嚴啊,”林瑄道,“上次在林璫那吃了串你給他的提子,頭上一點紅,身子卻全綠的,味道真是不錯。我長這麼大,竟沒吃過幾回比這更甜的提子。這叫什麼?回頭我跟父皇要幾串去。”
嚴卻暇暗裡鬆口氣,重新換上那副笑嘻嘻的神色:“這提子名叫點絳紅,要在西域最旱的一片土上栽種,日日澆灌新鮮露水,一畝地頂多結十幾二十斤果子,一年也沒幾串,稀罕得很!”
林瑄笑道:“果真稀罕。隻怕是我真厚著臉皮跟父皇要了,大約整個皇宮裡也拿不出幾串罷。”
嚴卻暇聽出他話裡有話,隻是還沒琢磨明白,便聽林瑄又道:“罷了,該吃便吃,吃不到也算了。不說這個,我今日還有些事,就不和你閒嘮了。小小嚴,先就此彆過了。”
話已至此,嚴卻暇也隻得道:“宴賓樓新上了幾道菜,聽說味道不錯,改日再與殿下約飯。”
*
林瑄彆過嚴卻暇,回宮時卻是和祝玉泉、燒雞一道回來的。
這次撿人委實撿得不痛快,林瑄不高興地坐著,一路上竟沒開口說幾句話。
車子低調行至安處殿,林瑄正琢磨著叫顧子煜給祝玉泉當個家教看看,卻見烤鴨神色匆匆地正從殿門口三步並作兩步跑了出來。
見了林瑄,烤鴨先是一愣,也顧不得這位爺身邊還有位生麵孔在側了,匆匆開口便道:“爺,嚴公子方才來,被您原本準備給八殿下的水桶……”
似是不知如何說,烤鴨卡了殼,在林瑄又疑惑又不耐的神色裡跺一跺腳,終於把氣順勻了,才一溜煙地道:“嚴公子被您準備澆八殿下的水,全兜身上了。”
林瑄聞言一怔,恍然間忽然想起前世這時——
壞了。
所有事刹那間在腦子裡串成了一條線,林瑄想,
壞了。嚴復微這大庸第一小心眼,隻怕又要記他的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