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硯聚餐 嚴復微的表情很冷。(1 / 2)

在林瑄被叫到姓名時,整個人還是懵的。

他也不清楚為什麼自己還在吃著瓜,就突然被上輩子看不慣他的國子監祭酒點了名——並且講道理,像他和嚴復微這種被迫留級的人,也根本算不上什麼新生。

但是站在眾人之中分外顯眼的黃海清,卻顯然不懂得這個事實。

或許在他的眼裡,隻要還沒從國子監畢業,就都算學術界的菜雞新生。

——當然,畢了業的水平也未必就能好到哪去。

眼下清和帝和文武百官都在現場,林瑄不好公然和他抬杠,他緩緩起了身,繞過暗裡為他鼓勁的陸師兄,在一眾死裡逃生的慶幸目光中,緩緩走上台,站在黃祭酒身旁。

黃海清認得他,麵帶笑容地重複了遍方才的問題:“七皇子,你也在國子監求學三年,不妨說說看,你為何會選擇在此繼續深造,而不是早早受封?”

……早早滾去封地,林瑄倒也想。可學位證都沒混下來,怎好意思就這麼跟他父皇提滾蛋。

頂著人群中央清和帝幽遠深邃的目光,林瑄沉默許久,道:“因為貴校的求學氛圍,和導師負責的態度都深深吸引著我。”

這是實話。

黃海清十分讚同:“的確如此。還有嗎?”

沒有。一滴都沒有了。

但林瑄還是要繼續編:“有。因為以我過去的三年多學習所掌握的知識技能,無法為大庸百姓做貢獻。”

瞎話開口難,但一旦說出口,接下來的便就順理成章了起來。

“而且通過過去三年的學習,我更加堅定了對國子監的熱愛。”

黃海清顯然懂得一些官場話術,他麵容慈祥,背著手感慨道:“殿下鳳子龍孫,胸懷天下,假以時日在此深造,來日定能為大庸做出一番事業。”

林瑄微笑:“承蒙祭酒先生厚望。”

事業,是沒有的。

上輩子他高坐龍椅,黃海清作為都查院左都禦史兼任國子監祭酒,向翰林院推舉的便大多是這樣愛說場麵話、愛走形式主義的人。

愛說場麵話不打緊,能利落把事辦利索也行。

然而這群人卻偏偏沾染上前朝不良仕宦習氣,場麵話一句不落,正經事一樣不乾。每日上朝如同誤入街口大菜市,官員相互攻訐比之潑皮撒潑有過而無不及,常常吵得林瑄頭疼欲裂,恨不得即刻罷朝。

以至於像他這樣不愛多事的,都要隔三差五地敲打官員——今天下班打卡前手裡的活計進度如何?有無瓶頸?上年積壓的陳案可有眉目?滄州道的糧草走到哪裡了?

早知還有重活一世的機會,他當年就不該忍,凡是屍位素餐形式主義的官員,通通贈送九族消消樂。

好在黃海清今日還算有分寸,又和林瑄聊了兩句雞湯,便放他回去了。

路上,林璫向他投去鄙夷的眼神。落座後,在他身邊長籲短歎:“瞅你,骨氣骨氣!”

陸子涉則輕輕拍了拍他的肩,麵露敬佩之色。

屁股還沒捂熱,便聽見黃海清又指了個人講話。

這次被叫上去的,是一個文史院的倒黴蛋。

這倒黴蛋是本次入學名副其實的新生,然而他第一次在如此多的同硯麵前說話,就要承受當朝皇帝和眾官員的親切關照。開口時緊張得紅著臉直攥衣袖,隻是言辭頗為懇切,把黃祭酒領導下的國子監誇了個天花亂墜,樂得黃海清攏不住嘴。

看來祭酒對他的表現很是滿意。

隨後如法炮製,四個院係裡皆喊了人來回答這個問題。

最後,由黃海清總結發言。

總結陳詞格外沒意思,無非是立足當下展望未來,彙報成果提出目標,順道明裡暗裡要清和帝大股東,多撥款建設京畿國子監。

——也不知清和帝聽懂了他話裡話外的暗示了沒有。

唯有一樣,令等得快不耐煩的林瑄多留意了一耳:因著今年由京畿國子監率先進行改革試點,南京方麵製度奉行緩改慢改原則,於是南京國子監提出送學生來交換學習,學習先進理念先進技術。

南北京國子監向來不睦已久,上輩子京畿孤城被圍,南京方麵的天策軍非但拒絕援手,還萬裡迢迢地加急奏疏請求遷都南京,放棄京畿。

自然,林瑄並未同意這個提議。在這封奏疏送進大內的第五天,他便因一杯殘茶中毒駕崩,連身後事都沒來得及交代。

同日,嚴復微帶兵攻破城門,大庸改姓。

因為這一層關係,林瑄很難說嚴復微到底有沒有與南京方麵沆瀣一氣。

開學大典還在繼續,祭酒講完了司業講,司業講完了優秀往屆生講,學生講完了皇帝壓軸。

上輩子往屆生畢業典禮時也講的這一套,林瑄百無聊賴地聽著,滿腦子的小嚴小嚴,目光下意識去找,手邊摸去卻撲了個空,再一看,發現嚴復微早已沒了人影。

陸子涉小聲道:“師弟可是在找嚴師弟?”

林瑄道:“師兄知道他在哪?”

陸子涉壓低手,悄悄指了指樹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