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時大雨 大約他要成為一隻落湯雞。……(1 / 2)

通常而言,每當講師這樣說話,那麼這一節課對於學生而言必然十分艱苦。

尤其是這樣熱的夏天,這許多個監生聚集在狹小的一間屋,幾乎呼吸一次便能要了林瑄的命。

然而與其他人相比,林瑄的精神其實並不算萎靡。這裡東倒西歪帶病上課的大有人在。

祭酒黃海清顯然看得出這群人興致不高,因此在提出依次認人的提議時,先問了一個問題。

他問:“聽聞,你們昨日去了風宴樓?”

這個問題一出,整間學齋內的監生登時爭做縮頭鵪鶉低低噤了聲。

沒有人回答。

祭酒笑了聲,道:“又不是來興師問罪的,怕什麼。”一頓,翻開課本又問:“昨日偶遇幾位小友,聽聞那兒的三套鴨味道十分不錯,‘聞香下馬,知味停車’,改日定要好生嘗嘗——玩歸玩,可都有提前翻看課本罷?”

黃海清等了片刻,見仍舊無人說話,道:“不說話?既如此,那麼大夥一個一個上來,都講給我聽聽,提前看了什麼。”

他說著,下了台,指背拍了拍一人的書案,眉目分外溫和道:“小友,自你開始,依次來。”

林瑄坐在後排,儘管隔著數人,也已然感受到那人直麵的五行山般壓力。

可想而知,在那位同硯顫顫著勾著書從蒲團上起身,又被祭酒按下手中書冊時,心底得有多慌。

祭酒從他手中抽走書卷,和善道:“你既已讀過文章,便用不著再翻看這本書。不必怕,隻是分享所得,有何見解權且一講便是。”

聽了這話,那位倒黴同硯腳底更軟了幾分。

待到人在原本祭酒的位置上落了座,滿堂監生人人自危,噤著聲並不敢抬頭,那人正要開口,又聽祭酒貼心補充:“先報名報學院,再開始講。”

……這經已不是丟臉的問題了。

若是當眾上報師門,大家便儘知導師有自己這麼個不肖子。若是來日祭酒一朝心情不好,再將今日之事合盤托出,豈非要他們在導師麵前抬不起頭?

那位同硯垂頭喪氣地掙紮為難片刻,忽然肩一聳,眼一閉,起了身,主動承認錯誤道:“祭酒,學生錯了。昨日耽於玩樂,竟沒有熟讀今日將學的文章,學生謹領教誨,絕不再犯。”

黃海清挑眉,抬手扶正鼻梁上的鏡片,看了看他,語氣不溫不火:“無礙,知錯便改。下一堂課再叫你講。”

那監生聽了這話如蒙大赦,千恩萬謝地坐回自己的蒲團上去了。

黃海清接著道:“下一個。”

周遭安靜如死,有了前一個的經驗,第二位同硯趕忙趁著這檔口臨時抱佛腳,將那篇士子國運的文章大致掃了一遍,站在台上硬著頭皮胡亂講了幾句。

黃海清的臉色卻沉了下去,問:“你說了這麼多,可知何為‘三不朽’?”

那人道:“立德、立功、立言。”

黃海清又道:“可你所論士大夫香火不絕、家世顯赫便是不朽,卻是狗屁不通。世襲侯爵為‘世祿’,立德博施濟眾,立功拯厄除難,立言則言得其要,此為不朽——看來你仍未讀懂何為士子,過來勾名,與你改日再談。”【1】

出師未捷身先死,那人於是掙紮起了身,愁眉苦臉地登記姓名學院。

叫到第四第五人時,黃海清顯然已沒了最初的耐心。

他食指點著名冊,等到那學生勾完自己名姓便不再叫人,隻沉默著不說話。藏在鏡片下的黃豆眼看不出情緒,但林瑄大約也知道,山雨欲來風滿樓,這位祭酒的肚皮裡定然在醞釀著極大的怒火。

黃海清掃了一圈人:“可有昨日嬉鬨回去後看了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