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中午,快到午餐的時候,廷明集團一樓大廳自動門緩緩打開,程枝沛麵無表情地從裡麵走了出來。
後麵還跟著神色自若的榮問邯。
此刻正是午休時間,廷明的員工們急著出樓去吃午飯,門口處人來人往,很是熱鬨。
程枝沛順著台階走了一半,想了又想,實在是氣不過,轉過身,本來已經擺出了一副怒氣衝衝的樣子,但轉過身的那個瞬間,眼神餘光卻掃到了周圍拚命抑製住好奇,假裝不在意,但實則恨不得連耳朵也要豎起來,唯恐錯漏了隻言片語的員工們。
她頓時偃旗息鼓,倉促又轉過身,匆匆下了台階。
兩人一前一後,沉默地沿著街道走了一段路,忽然間身後沒了腳步聲。
以為榮大總裁沒了耐心,就此一走了之,她連忙又急急轉過身。
猝不及防,一罐還冒著冷氣的果汁輕輕貼在她側臉,他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程小姐,走了這麼長一段路,我餓了,請我吃頓飯怎麼樣?”
厚顏無恥、恣意妄為、陰晴不定、喜怒無常……一瞬間她的腦中浮現出無數個形容詞,但她氣惱地發現,這些詞都不足以確切描述出他的惡劣程度。
而他似乎對她的心理活動一無所知的樣子,仍舊是笑意盈盈地看著她,很有耐心地等待著她對於這頓午飯的答複。
但她挫敗地發現,她根本沒有辦法拒絕他。
坐到榮問邯車裡,戴安全帶的時候,帶子擦過她被燙傷的手背,她皺了皺眉,動作停滯了兩秒,而後很快神色如常地將安全帶係上。
她低頭在手機上搜附近有什麼推薦的飯店,查了半天,剛找到一家商務餐廳,想問他有什麼忌口的食物時,再一抬頭,發現車子早已拐入了另一條街道。
她辨認了半天周圍的商鋪,後知後覺問道:
“榮總,咱們這是……要去哪裡?”
“程小姐。”
他微微偏過臉,聲音中還帶著點笑意:
“現在才問這個問題,會不會太晚了點?”
確實已經太晚了。
透過車窗,她看著“市立醫院”四個大字,心中疑惑不解,難道榮總脾氣秉性異於他人,就連飲食習慣也與常人有所不同,唯獨偏愛口味清淡的病號餐嗎?
又或者這附近是有什麼名聲在外的餐廳?
他扔下一句
“馬上回來,在車上等我”很快下了車,她目送著他的身影走進醫院。
過了大概十五分鐘,車窗被敲響,她搖下窗戶,看到榮問邯站在車外,微微俯下身,遞給她一杯熱咖啡。
她早上什麼也沒吃,這時候還真是有點餓了,道謝後接過咖啡喝了一大口,熱乎乎的液體順著喉嚨流淌下去,頓時覺得好受多了。
他上了車,隨手將手裡拎著的塑料袋扔到一旁,袋子裡藥品盒子摩擦,發出沙沙的聲響。
按照常理,這時候她應該巧妙地打聽他剛才去醫院買了什麼藥,然後熱切地噓寒問暖,同時暗地裡打聽有無治療他這種頑疾的偏方。
最重要的一點,無論最後是否能找到,都要誇大自己找尋秘方時的艱辛過程。
但她猶豫了又猶豫,實在是害怕這位榮總得的是什麼不便告知他人的隱疾。
又在胡亂猜測,如果真的是隱疾,為什麼在她麵前倒是不遮不掩,難道這是在簽訂合同前給她出的一道考題,目的是為了測試她是否能將合作夥伴的秘密守口如瓶?
然而隻得出一條結論,就是和他相處,真是費腦費心,勞心勞力。
最後還是按照他的意思,吃飯的地方定在了定江盛海。
剛才中途去了趟醫院,正好錯開了飯點,此時店裡人很少,他們跟著服務生的指引上了三樓最裡麵的套間。
他先接過服務生手裡的菜單,點了幾道口味清淡的菜。她點的時候,發現饑餓的感覺已經過了大半,除了他點的那幾道,菜單上彆的大多是油膩的,她也吃不下,就隻點了蝦仁冬瓜雞蛋湯。
服務生拿著菜單離開後,他從剛才拎著的袋子裡拿出一管軟膏,並擰開蓋子,朝著她簡短說道:
“坐過來點,我幫你塗。”
她十分困惑地看著他。
在她帶著強烈疑問的長久注視中,他突然間朝她展顏一笑:
“程小姐,早上我讓鄭秘書打的那通電話很急嗎?手上的傷口怎麼也不處理好就趕過來了?”
她遲鈍地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手。
早上她的手被熱豆漿燙了一下,沒來及處理,隻匆忙在水龍頭底下拿冷水衝了衝,此刻手背泛著大片的紅色,看上去很是淒慘。
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以及怎麼發現的,但當他說完這句話後,律動由平穩瞬間變為急促,她能夠清楚地聽見自己的心臟在胸腔內有力跳動的聲音。
撲通,撲通。
她感覺自己的臉頰十分不爭氣地升溫了一度。
努力裝作毫不在意的樣子,她鎮定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
她伸手緊緊握著茶杯,掌心灼熱到近乎能燙化一根冰棍,手指卻因為心慌意亂而冰涼到她隻想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