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為什麼不直接跳下來?……(1 / 2)

庸俗幻想 日日釗 4953 字 10個月前

她冷靜地權衡半天,從跳下去的角度及動作,以及事後銀行卡和公司股權等問題全都考慮過了,在清早第一縷晨風拂過她臉頰時,她突然注意到了高大棧橋下,海岸沙灘旁的一輛鐵藍色的轎車。

她一動不動地站在棧橋上,注視了轎車半個小時。

但期間轎車並沒有下來人。

以為對方是前來觀看日出美景的遊客,她怕自己就這麼當頭一跳會給對方造成短時間內難以磨滅的心理陰影,又怕對方會覺得碰到這種自戕事件十分晦氣——總之,為了對方的美妙心情著想,她決定換種死法。

如果慢慢走入海水中央,即便對方看到了,也會當她是一名熱愛遊泳的運動健將吧。

這樣,在她溺水之後,以“昔日豪門,如今落魄,因心理脆弱承受不住,選擇溺水身亡”這樣吸引眼球的標題,占據當地報刊娛樂八卦小小板塊時,對方因忙於享受現實美好生活,也不會過多關注,更不會想起自己在普通一天曾目睹過一陌生女子疑似海中暢快晨泳的小小事情的。

自己都打算不活了,卻還能夠體貼彆人的心情,如果真會有報道,她真心希望在自己名字前能加上“善解人意”這個修飾語。

她一邊為自己這突如其來的幽默感笑得樂不可支,一邊下了棧橋,沿著旁邊的扶手樓梯走下去。

高跟鞋陷進沙子裡,同樣的一段路程,讓她花了比平時多出三倍的時間。

當她慢慢走過那輛轎車時,在車窗緩緩下降的一瞬間,眼睛餘光中看到了車內坐著一位身形高大的男人。

出於禮貌,即使車窗完全降下來,除了那短短半秒的一瞥,她也並沒有再多看一眼。

她繼續往前走去。

渴望焚毀一切的怒火在清晨冷風的吹拂下漸漸平息,她變得沒有那麼想要結束自己尚顯年輕的生命,但依舊腳步不停地往前走去。

她想,就當是完成一個約定吧。

但這究竟是和誰的約定,她並沒有深究。

直至走到沙灘與海水的交界處,直到冰涼的海水漫過她的小腿,在她打了一個寒顫後,她才如夢初醒一般,深切意識到自己究竟在進行一樁怎樣的事情。

不體麵、親者痛仇者快、令人恥笑、茶餘飯後的談資……

一瞬間,種種代表著極端負麵情緒的詞如同高舉著長劍的蒙麵人,在她腦中蜂擁而至。

而她停下來,近乎自虐地緩慢品嘗著由這些詞帶來的痛感的餘韻。

她在海水與沙灘的交界處停了很久很久,海水一波一波衝刷至她的小腿,直到冷到她根本感覺不到自己的兩條腿。

而後她繼續往大海深處走去。

鳥鳴聲、船笛聲、海水不住拍打岸邊的波浪聲、晨風呼嘯聲、她的心跳聲以及呼吸聲……這樣嘈雜的聲音被裹進冷風中,以千鈞之力一齊灌進她的耳朵裡。

她的耳中頓時響起巨大的轟鳴聲。

她依舊繼續往大海中央艱難地邁著步。

海風猛烈地刮在她的臉上,帶給她強烈的窒息感,她的世界裡充斥著海水深到發黑的藍色。

靜謐的,深深的,即將把她完全拖拽進漩渦中央的深藍色。

周圍的喧囂聲隻在她耳中停留了一瞬,即刻便如退潮般消散,與此同時,她聽到身後響起刺耳的鳴笛聲。

——她倉促轉過身,幾乎是同一時刻,她抬起手臂,用以遮擋太過刺眼的光亮。

——那輛鐵藍色的轎車,此刻正大開著前照燈,加足了馬力,席卷著層層浪花,直直衝著她撞了過來。

車前燈打在她的眼底,她在又驚又懼的那幾秒鐘,腦中閃過一個極其荒謬的念頭。

——難道對方並不是什麼有著閒情雅致觀賞日出美景的遊客?而是也想要溺水赴死的同行人?

她的背後是廣闊遙遠的海與天,交界處的一輪紅日正蓬勃升起,在車前照燈直直照在她身上的那一刻,身後的朝陽

屬於今日的太陽,在此時升起來了。

麵前是惡意絲毫不加掩飾、代表著失控與危險的橫衝直撞,身後是象征著新生與希望的朝陽,她在這樣刺目到幾近睜不開眼睛的強光照射中,心中陡然燃起一陣難以抑製的怒火。

坐在車裡的這個瘋子,他自己不想活就算了,難道臨死前他還要拉個墊背的嗎?

極度憤怒中,她竟然忘了就在幾秒鐘前,自己也是決心赴死的那個人。

在生命突然受到威脅那一瞬間,求生的意誌壓過了一切,但她實在是倉皇失措,就連一步也動彈不得。

她眼睜睜地看著那輛車極速向她逼近。

最後一秒,浪花劈頭蓋臉砸在她臉上,她因驚懼跌坐在海浪中,睜大了雙眼——

那輛轎車卻突然間停住了。

毫無征兆地,就像幾分鐘前毫無征兆地開著車衝向她一樣。

她的掌心因為粗糲的石子被劃傷,淡淡血跡被海水衝淡。她咬著牙,仰著頭,一臉冰霜寒意地看著麵前驟停的這台車。

她彆著一股勁,不肯先開口說話。

靜默了半分鐘,車上的男人將車門打開,但卻並沒有下車。

男人低沉的嗓音帶著點笑意,順著海風,並不真切地傳過來:

“從沒見到過對自己的救命恩人有如此冷淡態度的。”

她險些要被麵前陌生男人的惡人先告狀氣個半死,她臉頰都被氣得發紅,反唇相譏道:

“從沒見到過將開車撞人視作救人性命的。”

“但是你本身就打算自殺,不是嗎?”

她突然間就沒了和他理論的氣焰。

是的,眼前的這個陌生男人說得沒有錯,她確實是打算要自殺的。

她在心中給自己找了無數的借口,無論是剛入社會的畢業生實在是承受不了如此大的壓力,還是她確實努力了,但仍舊是無力回天,她都在儘可能地避免因為辜負父母期望而產生的深深的負罪感。

但就在此刻,由一個陌生男人毫不留情地指出來她此行的目的,這幾乎等同於在陌生人麵前深刻剖析自己的內心,讓她驀然升起如同□□遊街一般的恥辱感。

她幾乎是惡狠狠地瞪著車前窗玻璃,雖然看不清男人模樣,但在想象中,她已經將從海島上老總那裡受到的所有屈辱,全部毫無理智地遷怒於眼前這個隨心所欲破壞了她的計劃,但又陰差陽錯救了她性命的男人身上。

“那先生您呢?”

她咄咄逼人地質問道:

“我從來都不知道,康市的日出竟這麼有名,您淩晨驅車前來,彆告訴我說您真的是為了欣賞那麼幾秒鐘的日出景色。”

低低的笑聲十分散漫:

“除了富貴閒人,誰還有這樣的閒情雅致,肯為了幾秒鐘的日出浪費大半個早晨。”

“況且,今天還是工作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