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卿卿做了一個夢,一個漫長、吵鬨,甜蜜掙紮後女子撕心裂肺的夢。
在夢裡,她還是那個沒心沒肺的大學生。她仿若看客般看著原身的一生猶如過眼雲煙般飛速演繹著。
她看著她由天真爛漫的小公主嫁為人妻,也看著她眼裡的充滿希冀的光一點點熄滅下去……
最終結束了自己短暫的一生。
這樣的夢南卿卿夢到過好多次。
不同以往的是,這次,故事的結局也完整的呈現了出來……
那個刺骨凜冽的冬夜,紛紛揚揚的雪下了半人高。尚有餘溫的屍體堆成了山,隱約傳出幾聲似有若無的痛苦□□。
那個男人就是此時出現的。
他狀似瘋癲,整個人如同從血水中撈出來,跌跌撞撞地爬進了那處亂葬崗。
身上的鎧甲使男人肢體受限,他便瘋狂撕扯了下來,隻著一件單衣,徒手搬動開屍體,焦急尋找著。
終於……
他兩眼一亮,拚命爬過去,將那抹藕粉色抱入懷中。
“卿卿……”
他嗓音顫抖,哆嗦著手小心翼翼地擦拭著女子血跡斑斑的臉頰。
女子雙眼緊閉,整張臉透著灰敗色,身體早已涼透。
雪不停地下,男人喉嚨中的悲鳴隱忍又絕望。
漸漸的,他平靜了下來,撫摸著懷中人僵硬蒼白的麵容,緩緩笑了。
“卿卿,再也沒人能撼動你兄長的皇位了,他終於能高枕無憂了。”
“你說你厭惡京城爾虞我詐,想去看看塞外的風光,想去江南定居。”
“你知道麼?我本想待塵埃落定就辭官,與你歸隱天地間。”
漫天飛雪中,他絮絮叨叨說了很多。
最後長長歎了一口氣,聲音輕而無力:“可惜啊,再也沒有機會了……”
倏地,寒光乍現。
男人執劍的手緩緩垂落,頸間鮮血噴濺。
白與紅的交融,刺眼而決絕。
夢裡的南卿卿大張著嘴劇烈喘息,緊緊盯著男人那張逐漸清晰的臉。
那雙漂亮的桃花眼逐漸失去色彩,眸光慢慢暗了下去,直至徹底灰敗無光。
驚雷轟鳴,南卿卿似被一股力量猛然拽住,促然睜眼。
她呆坐在榻上,不知何時早已淚流滿麵。
原來是這樣……
原來他對她並非毫無感情,甚是早已愛入骨髓。
他的隱忍,他的迫不得已,無數次想要交付真心卻無法宣之於口的無可奈何。
……
天際一片暗沉,秋雨裹挾著寒風劈裡啪啦地敲擊著窗外的芭蕉葉。
崇德殿被暮色完全遮掩,朝堂內烏泱泱地跪了一眾人,滿目凝重,神態各異。
南軒擺弄著手上的玉扳指,神情隨意道:“按諸位愛卿之建,是要朕將長公主同顧家一同治罪?”
“陛下聖明!”
朝臣齊齊開口:“長公主同那顧承本為夫妻,就算公主未曾參與此事,但也絕有可能被顧家所利用!就這樣輕飄飄揭過,豈能堵住悠悠眾口?”
“本王瞧眾位同僚甚是可笑!”榮親王環視四周,譏笑聲緩緩響起:“顧家通敵是不爭事實,顧家已經伏誅。長公主一心都在設立學堂,為國家社稷著想,培養棟梁,功績有目共睹。事已落定,何必牽連無辜?”
“榮親王此言差矣!夫婦本為一體,顧承也並未伏誅,長公主作為他的妻子,豈能逃脫乾係?”
“大膽!”榮親王怒視那人,大喝:“公主貴為皇親國戚,一無謀逆言論,二無專橫霸道。就算有錯,又豈是爾等可隨意知罪的?”
此言一出,朝堂籲聲一片。
不出片刻便有人上前道:”親王府切勿動怒,微臣們也是一心江山社稷,對公主並無半分不敬之心。此事陛下自行決斷便可。”
南衡一聽此話,懸著的心終是落下。
誰知,下一秒……
高位上的年輕帝王悠悠起身居高臨下俯視著朝下眾人,語氣沉沉道:“長公主雖為朕同胞嫡妹,但早已嫁作顧家婦。即刻將南卿卿打入天牢,待此事查清再做定奪!”
“啪——”
折扇掉落,南衡霎時怔愣,“陛下,此事本就無關卿卿,還請您……”
“朕意已決,眾卿無需多言,散朝!”
——
暗無天日的牢房臭氣熏天,一牆之隔的兩人瞧不著彼此,仰望著牢房小窗唯一的光,誰都不曾打破難得的寂靜。
是不願,亦是不想。
半晌後,南卿卿無奈笑道:“你還真是記仇啊,話都不願同我講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