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進ICU，意味著什麼，趙桐很清楚。江照月又說聞然做的事，林笙都知道了，趙桐哪放心得下，問她要了地址趕過來。
“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你們？”林笙反應再慢也猜到是江照月告訴趙桐的，有些無奈地說道：“我這要這麼多人乾嘛？”
趙桐斜睨一眼江照月。江照月給她發消息的時候可沒說自己也在北城。
江照月當沒看見，對林笙說：“你第一反應竟然不是感動！”
“我也沒說不感動啊。”
趙桐把行李箱推一邊，問：“沒事你在室內戴什麼帽子？”
房間裡暖氣足到要脫外套，林笙頭上卻戴了頂淺灰色的針織帽。
“我頭發染成粉的，在醫院怪格格不入的。”太鮮豔，融不進肅穆的白色中。如果戴帽子，會不會顯得更虔誠些？
國外醫療團隊也是這天到的，他們連夜和負責治療醫生一起開了組會，商討吳蘭的病情。
還沒商討個名堂，第二天，吳蘭因病，需要再次進行搶救。
一切都那麼突然，又一次站在門口，三個人麵色沉重。
林笙不安地倚靠著牆，心跳得厲害。她隻能安慰自己，好歹這次有江照月和趙桐在她身邊。
這回搶救的時間遠比上次長，窗邊的太陽早早落下，天空灰蒙蒙，涼風吹過，帶著醫院特有的嗆鼻味。
緊閉的門終於打開。
出來的人無一不是滿臉疲憊，林笙往裡看了一眼，吳蘭躺在床上，半睜著眼，嘴角微微上揚，似乎在笑。
林笙還沒來得及鬆口氣，醫生停在了她們麵前，對她們搖了搖頭。
林笙腦袋“轟”的一下，思考斷了線，不敢相信他們的意思是不是自己想的那樣。
“搶救是搶救過來了。遺憾的是，經過專家會診，患者現在的身體狀況無法進行手術，所以…”他低頭，長歎了口氣，“家屬做好心理準備。”
霎時她眼中酸澀，蓄滿淚水，人一時沒站穩，踉蹌兩步往後倒。
趙桐伸手扶住她的背。
進入ICU，等於一條腿跨進鬼門關，最近她查了很多主動脈瘤的知識，清楚地知道它的凶險，她一直在給自己做心理準備，但到現在，也沒能說服自己。
林笙堅持問道：“我媽這些年她身體不算太差，這病…就真的沒有其他辦法了嗎？哪怕治愈不了，緩解也不行嗎？”
這病來得猝不及防，從突發吳蘭高燒進搶救室，但現在宣判結束，也不到兩天，換是誰短時間都無法接受。
江照月也說：“多昂貴的儀器和藥我們都用得起。”
“家屬的心情我們能夠理解。其實病症顯現有較長一段時間，但很容易被忽視，等到身體支撐不住才就醫，這時就覺得這病突然。所以…緩解病情，當下已經太晚了。”
“而主動脈瘤手術需要開胸，手術難度和患者的患病程度息息相關，無論是醫院裡還是國外的專家，都不建議手術。”他回頭往裡看了看，“一般這種情況，我們都是主張病人拔管搬離ICU，畢竟在裡麵各種儀器往身上安置，身體痛苦，最後的時光在病房，清醒時還能和親友在一起說些話。”
話說得再明白不過，沒辦法。
一滴淚從林笙眼角落下，她絕望地閉上眼，問：“我媽她…還有多久？”
“拔管後，多的話五六天，少的話，一到兩天。”
江照月紅了眼睛，趙桐表情僵硬，她們不約而同看向林笙。
她們想過沒多少時間，但沒想到會這麼短。
幾人一時無言，氣氛仿佛凝滯。
“我再考慮考慮。”林笙艱難出聲。
她眼眶通紅，吸了吸鼻子，趙桐遞了張紙，她沒接，也許是沒看到，隻是望著關上的ICU大門，用手背不停地擦眼淚。
她第一次感受到，做選擇原來這麼困難，無論她怎麼選，結局都無法更改。
“咳咳咳…”林笙開始劇烈咳嗽，心臟像被無形的藤蔓纏上，倒刺紮入血肉，藤條越收越緊，窒息感包圍著她，她勉強站著，因痛苦被迫彎腰。
幾秒後，再支撐不住，倒在了趙桐的懷裡，耳邊有人呼喚自己的名字，可她睜不開眼，意識越來越散。
“媽！”
林笙從夢中驚醒，刺痛傳來，她低頭，右手手背插著針管，剛剛動作太大，現在已經滲出血來。
江照月伏在床邊睡，被她嚇醒，懵了一秒，驚喜道：“你醒了？”
“出血了。”趙桐眉頭皺起，按下鈴，“先處理傷口。”
林笙從夢中回到現實，她對手上的痛沒太在意，抬起手問：“我這是怎麼了？”
江照月一看，也是心驚，“這血在倒流！”連忙把她的手放下來。
“在打葡萄糖，你中午就沒怎麼吃飯，晚上一直守在ICU外邊，才會低血糖暈倒。”
她的話勾起了心事，林笙垂眸，盯著自己的手背，過了幾分鐘，她啞聲問：“如果是你，你會怎麼選？”
是無望地守在醫院，等待吳蘭生命衰竭，還是拔管，珍惜最後相處的時光？無論怎麼選，都會內疚，會自責，也會後悔。
江照月靜靜看她，認真道：“我隻知道，無論你怎麼選，阿姨都不會怪你。”
林笙嘴角扯了扯，喃喃道：“是啊，她不會怪我。”從小到大，吳蘭對調皮的林笙包容度都很高，很多事嘴上不讓林笙去做，比如玩機車，比如野外滑雪，最後還是會順著她來。
護士來了，幫林笙拔了針，包紮好傷口，全程林笙都垂著頭，精神萎靡，眼裡沒有了神采。
趙桐和江照月對視上，都沒說話。
“照月，小笙。”
江照月轉向門口：“爸。”
江自川收到消息立馬趕了過來，本來早就該來，但最近他忙得暈頭轉向。誰都沒料到，江盛的事隻是導火索，現在這把火燒到了江海集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