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啊。”路雪半信半疑,她們的談話到此為止,林笙把畫冊放回書架,帶她去書房畫畫,直到路晴來喊吃飯。
她們已經許久不曾坐在一起聊天了,從摔傷手,到路雪受傷,林笙選擇性逃避,再到現在,路雪眼睛複明,林笙手傷痊愈,似乎過了很久很久。
好像一切回歸正軌,又好像沒有。
舊友不知近來事,以至於她們聊的話題多是與過去相關。
邊聊,路晴邊給路雪夾菜。等公筷落到自己碗裡時,林笙到嘴邊的話止住,抬眸,和笑吟吟的路晴對視上。
“肉應該不柴,試一試味道怎麼樣?”
林笙腦海一片空白,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自己眼花了,竟然透過眼前人,看到了一絲聞然的影子。
她把這個可怕的念頭掐斷,為了掩飾自己的異樣,夾起一塊肉往嘴裡送,低著頭,鼓著腮幫說“好吃好吃”。
把路晴和路雪都看笑了。
一餐飯的時間,林笙邊吃,邊接她們姐妹的話,還是忍不住東想西想。
她過去從沒把路晴和聞然放一起比較過,友情和愛情,她分得很清楚,兩個人就不在一個賽道。
但和路晴對視,自己刹那間出現的想法,她開始懷疑,為什麼會這樣?
再看她時,林笙內心生出愧疚和自責,也因為這個原因,她沒敢在路晴家久坐。
飯後不久,林笙提出離開,路晴點頭,“我送你下樓。”
兩人一前一後,林笙心裡藏著事,沒主動開口說話,路晴在她前麵,快她兩節台階。
走到一樓時,林笙深深凝視著她的背影,“師姐,就送到這吧。”
路晴略帶苦澀地笑了,垂在身側的手蜷了蜷。
午飯後路雪拉著她躲房間,說:“剛剛笙姐姐和我看了那本畫冊”。
這意味著林笙看到了那行字,或許也記起了當初寫下時的場景。
所以“就送到這吧”,好像就不止是字麵意思了,也是在委婉暗示——你對我的感情不要再往前了。
這是林笙第二次拒絕她。
其實意識到自己喜歡林笙,是一件很慢很偶然的事情。她們差不多大,又是師姐妹,多年相處,彼此惺惺相惜,是所有人眼中的知己好友。
後來某次比賽,她與林笙奪下金獎的唯二名額,不知是誰給她們起了“美院雙子星”的稱號,同門和院裡的學弟學妹口口相傳,傳到了當事人的耳中。
天氣不錯,畫室開著窗通風,林笙坐窗邊,撐著下巴坐窗邊隨手勾畫,柔軟和煦的陽光在她身上裁剪成衣,像一幅安靜的畫。
前麵還在聊中午吃什麼,後麵沒由來林笙提起雙子星的CP,路晴接話說連幾位老師都拿雙子星打趣她了。
“她們在私下還給我們起cp名呢,有一個我還挺喜歡。”
“哪個?”
林笙歪著頭笑,在麵前的畫冊上落筆,遞了過去。畫冊是路晴一直想要但是沒有買到的限定本,可她收到畫冊的喜悅,卻遠不及看到那一行墨跡未乾的字:CP名就叫觸景生情,怎麼樣?
這一刻,無名風起,心湖蕩起陣陣漣漪。
仿佛毛筆輕輕在宣紙上書寫,暈散開斑斕的顏料,癢癢的,但又充斥喜悅與期待。
那瞬間,路晴意識到了自己對林笙感情的變質。
不過她知道,林笙不喜歡她。所以當時她隻含蓄地笑笑,收下了畫冊,在無人知曉的時候,在林笙的字下麵加了個“好”字。
後來畫冊一直放她的書桌上,夾在一大堆專業書裡,但林笙再也沒抽出那本書,也不會再翻到第一頁。
路晴了解林笙,說過的話做過的事可能轉頭就忘,玩笑成分居多,但她一直記得,一記就是好幾年。
畫冊留到了現在,仍舊在顯眼又不顯眼的位置。
她終於等到林笙看到,記起,也等到了第二次婉拒。
她微仰起頭,望著天空稀薄的雲。
她們之間似乎總是慢了一步。林笙摔傷手,她陪著複健,結果妹妹路雪車禍受傷,林笙自責,她忙於照顧妹妹,無力拉回她們越來越遠的距離。
後來林笙身邊有了聞然,有朋友開玩笑,她和聞然某些角度看上去有些像,第一次見差點認錯,她隻是搖頭笑笑。
她自己不知道像不像,但心裡深埋下了一顆種子:或許,她和林笙沒有之前的陰差陽錯,結果就會不一樣。
去年年底,林笙喪母,她遠在巴黎,即便打亂計劃提前回國,依舊和林笙錯過,隻能靠幾通電話安慰不知在何處的林笙。
今年年初,林笙和聞然分手,她看到了希望。
可惜現在,最後一點希望也不存在。林笙還是這樣,不論身邊有沒有人,隻要她不喜歡,拒絕得毫不拖泥帶水。
路晴眨了下眼睛,壓下輕微鼻音,回過頭,仰視林笙,像是用儘所有的勇氣,輕聲說:“好。”
林笙暗示過不喜歡自己,希望她們之間止步於友情。她再靠近就不禮貌了。
隻是,有那麼一點不甘心。她和林笙的隔閡隨路雪眼睛的痊愈而逐漸消失,感情基礎在,彼此了解,為什麼不試一試?
書上說,試過,就不遺憾了。
是啊,試過,就不遺憾了。她在心裡重複。
低頭,林笙看到她眼尾的紅,心揪著,一口氣悶在胸口。
無需多言,她們就已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林笙走下台階,和路晴並肩站在出口。
她不是急著撇清關係,隻是希望,引她成長的師姐,陪伴她多年的朋友,不要繼續沒有回應的喜歡了。
是她不值得。
熱風撲在臉上,林笙儘量讓自己笑得自然些,轉移話題,“我剛回海城,這兩天有事忙,可能過幾天才有時間和師姐討論選題和基調。”
原本各畫各的,才能保證互不影響,但林笙情況特殊,加上路晴主動提議,馮昌運才決定讓她們一起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