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和……柳官被這個詞嚇了一跳,腦海中卻不自覺地想起,數月前徐歸遠痛打過李郎中之後,對他這“勾引人的淫貨”的徹夜錘楚……
“嗬”的一聲重重喘息聲,柳官忽地收回右手,左手即刻之間,緊緊地握住了被袖子遮掩過的腕子。
“你這小官人,促猛地做什麼!這裡有長蟲咬你哩!”老郎中正要收手,見他這麼等的,頓時就吹胡子瞪眼。
“先生,小弟這脈息……”徐歸遠此刻也被迫想起了原主的荒唐行徑,隻得抱慚問道。
老郎中還是又幾分道行,又剜了柳官一眼,不耐道:“傷在哪裡,老夫看看可使得麼?”
徐歸遠他自然無所謂,隻是畢竟那傷多在腰背臀股,小哥兒家害羞,不曉得……他微微低頭,看向柳官,卻隻見他滿麵驚恐羞憤,那神態分明在說“好啊,果然是你設下的陷阱”!
“這……”徐歸遠也猶豫起來。
見狀,郎中心裡也有數了,冷哼一聲道:“不看也無妨,這脈象比看了還清楚些哩。”一麵大手一揮,寫了張藥方,小藥童立刻揭起來遞給徐歸遠。他倒是極會察言觀色,就這麼一會子,就看出柳官不是主事之人。
“那丸藥,一日五丸,溫酒送服;那膏藥,鉸開來,用熱炕化開成稀膏,塗在創口;那湯藥,你去前頭抓上,一天一次熬了喝下。”老郎中又囑咐了兩句,“休要沾水,忌發物,過三五日就好了。”
“哎。”徐歸急忙接過方子,上下通讀,果然是個君臣佐使都按的良方,於是笑道,“老先生這方子,晚生一向見過相似的,隻有一味鳳仙葉不同。前方極為應驗,想必先生這方子也是極妙的。”
“哦,你這後生還懂些藥理。”老郎中聽罷,頗有興趣地抬起頭來,傲然地捋著胡須道,“你那方子,想必用的是桃仁,是也不是?”
“老先生神算。”徐歸遠就頷首而笑。
“你是軍營裡出來的罷!”老郎中一句話,叫徐歸遠麵色大變。還沒等他否認,對方已經自顧自說了下去,“你那方子也是好的,價廉效高。隻是,你這小官人寒勞虛弱,那桃仁素性寒涼,怕他用了反而不好,故而開了鳳仙葉——你這後生不錯,還看得懂藥方子。”
徐歸遠不動聲色:“晚生哪裡懂什麼,就是聽人說過,故而胡言亂語,老先生彆當真。”
他一麵說著,一麵麵色如常地招呼著柳官,匆匆離去。因腳步太急,他就忽略了身後陰影中,柳官望著他那若有所思的眼神。
走出診室,回到前台,徐歸遠又付了三十六文大錢,按方子抓了藥,就要領著鎮定了些許的柳官出門。可還沒走幾步,門外那個小夥計就滿臉是汗地跑進來,差點跟徐歸遠撞個滿懷:“掌、掌櫃的,不好了,老陳家那些金蟬衣,咱們晚去了一步,沒買下來。”
徐歸遠的腳步就是一頓。
掌櫃的麵色大變,站起來嗬斥道:“大呼小叫地做什麼,跟我後頭說去。”
徐歸遠已將這幾句儘收耳中,一瞬間心中的算盤打得啪啪作響,聞言,就脫口而出:“掌櫃的且慢。”
小夥計一扭頭,見是他,當即一口痰就惡狠狠地吐在地上:“你他娘的瑣碎什麼?麻溜滾蛋,休要討打!”
徐歸遠壓根不理他,拉著柳官快走幾步,到掌櫃跟前,笑著道:“貴店要買金蟬衣?我家倒還有些。”
柳官在旁邊,麵露迷茫。蟬在本地被叫做“蟄蟟”,故而,他聽不懂“金蟬衣”為何物,也想不明白家裡怎麼就有這東西。
“什麼,你家還有金蟬衣?!”
掌櫃一下子跳起來,其反應之大,把徐歸遠都驚呆了一瞬。
“是。”徐歸遠難以參透他的意思,語氣自然模棱兩可起來,“我跟朋友上年做過藥材生意,剩了幾斤。”
掌櫃狐疑地打量著他,似乎在思量他這話的真假。
“掌櫃的若是不信,進去問問坐堂的老先生,我是否懂些藥材。”徐歸遠坦蕩地看著他。
“你去問問張老先生。”掌櫃的就吩咐那小夥計,眼睛卻看著徐歸遠,“問問他,這小子果然識得藥材不。”
“哎。”小夥計這下不犟了,一溜煙跑到後頭,沒一時出來,臉色難看:“張先生說,這鄉巴佬懂得不少哩。”
徐歸遠見縫插針,隨意道:“就剩那幾斤了,店裡若要,我後日趕集,儘數捎來。若不要,便也算了。”說完,拔腿欲走。
“等等,”掌櫃叫住他,語氣裡頗有些陰鷙:“既如此,那就送過來吧,一斤七文算錢。柱子,後日等他來了,你領著他過秤算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