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病 性命無礙(1 / 2)

家養小夫郎 一根電纜 3858 字 10個月前

柳官病勢之重出乎意外。

李郎中大概三十歲的模樣,生得一張紫紅色的橘皮臉膛,雖說頗醜陋,但氣息還算沉靜,進了門來,坐著替柳官診了一脈,又換了手再診一次,就說:“以前有人開過藥沒?”

徐歸遠急忙取了萬春堂那張藥方來給他看:“徐某看過了,見還通得,所以才用的,先生您看是?”

李郎中掃了那方子一眼,點頭喟歎:“這是個好方子,若沒它這幾日吊上來些血氣,這會子要更難了,快快再煎一副來先給他灌下去。”

“先生,內子這……”徐歸遠頭發還濕漉漉的,眼睛裡焦急滿溢,“可也還不甚重吧?”

李郎中歎了口氣:“氣血兩虧,心思鬱結,棒傷未愈,又兼今日一定是有大喜大悲的事,致得痰迷心竅,可不是耍處。我如今也再替他開一個方子,姑且用上再瞧瞧,如再不好,隻得請萬春堂那老先生來了。”

一番話,說的門口站著的揭青穀忍不住嗚嗚哭了起來,連著打了自己兩個嘴巴:“作死的賊人,好好地怎麼就興起喝酒的事來!”自責不已,趙秀年急忙製止,心裡也是難受,勸慰道:“不會的,我不信他就這樣沒福。”

徐歸遠沉默不語,心急如焚。

李郎中隨身就帶了藥箱,裡頭有幾味常見草藥,此刻又開了一方,交給李娘子將藥配過了,一並送出去煎上了。揭青穀急得團團轉,又想出去看著藥,又不舍離了這屋,李郎中就叫住他:“那藥就讓他那麼煎著就行,趙夫郎,你且跟著我娘子,看看他身上那棒瘡如何了,隻怕這麼一衝,又要壞事。”

“我來持燈。”徐歸遠急忙道。

之前,他也曾想看看柳官身上之傷的,隻是礙於他非本夫,縱然外人看來於柳官名節無礙,可他自己心裡過不去那個檻。再加上,這些天柳官坐臥行走,都跟沒事人一般,隻是偶爾有些蹙眉,看上去不是大痛,故而徐歸遠就將這塊心思撂下了,每日隻煎好了藥囑咐柳官來吃而已。

今天,卻是說不得了。

揭青穀就一邊喚著柳官的名字,一麵解開他衣衫,往裡一看,更是哭得難以自製,指著徐歸遠罵道:“你混賬!你下十八層地獄!柳官有個三長兩短,我要與你對命!”

徐歸遠也愣住了。

眼前不足七尺的小小身軀,鎖骨肋骨根根分明,由上到下,傷痕累累。肩膀上有被指甲抓破的傷疤;兩條膀子上、大腿上,青一點紫一點的,有鞭子,也有掐擰出來的,還有燙傷後留下的疤癩,甚至看得見牙印;膝蓋底下兩團是雞蛋大的青黑,那是常年跪出來的;腳上血跡斑斑,是鞋不合腳磨破了的。

再將他翻過身來,其後更慘人。那背上脊骨、肩胛骨凸出,如鳥一般,上麵是一塊一塊青紫血泡,有些好轉了,有些還黢黑——正是井婆子曾用火鉗擰出來的。往下,由腰至脛,一片爛腫,最嚴重處顯然是傷口已經開始愈合,卻又再次崩開,正滲著血。

徐歸遠冷靜些,但聲音也有些不穩,聽李娘子簡單地向站在屋外的李郎中描述了一下情況,就急忙問:“李先生,這傷明明已收口,怎麼……”

李郎中歎息:“最近沒有房事麼?”

徐歸遠連連搖頭:“自他……”

他本來想說,自柳官受傷後,再也沒有。但看了一眼他身上,那分明是新傷摞著舊傷,好些地方也不曉得是什麼時候留下的。思及此,心中又是一陣難忍的酸澀:“……自我最後一次犯渾,不慎傷了頭之後,就再也沒有了。不過,這兩日他不肯閒著,一直做事……”

李郎中搖搖頭:“與做事不相乾,是氣血急湧衝了瘡口,幸好還不甚晚。”就讓李娘子取黃酒,“你抱住他的頭,讓我娘子替他將轉壞的瘡口衝洗衝洗,不然內攻外伐的,隻怕更難上加難。”

徐歸遠急忙就點頭,在炕邊上坐下,將柳官的腦袋放在自己腿上,按住他的上半身。揭青穀一麵哭,一麵也按李娘子的指示,抱住了他的腿。

黃酒甫一倒上去,柳官就痛不可支,猛地掙紮起來,原本緊閉的雙眼圓睜著,卻沒有什麼神采。

“沒事了沒事了,這就好了。”徐歸遠一隻手擼著他汗濕的頭發,口中語氣溫柔。

“生……”柳官喘著粗氣,含混地說了一句話。

“柳官,柳官,你想說什麼?”揭青穀一疊聲地問。

他氣息太弱了,徐歸遠隻得俯身,將耳朵貼在他唇邊,任由對方灼熱的氣息噴在耳朵上,燙得他心裡發顫。終於,他聽明白了柳官想說什麼,就抬起頭來,輕聲對揭青穀道:“他要那張生死狀。”

揭青穀忍著淚,在懷裡摸了兩把,將那張黃紙摸了出來,在柳官眼前晃了晃:“柳官,你瞧,我替你好好地收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