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柳官獨家秘方和出的麵皮,擀得薄薄的,果然呈半透明狀。徐歸遠將一個餅皮攤在手裡,小心謹慎地往裡添著餡料:“這些夠不夠?”
柳官伸脖子一看,就搖頭:“再多點。”
徐歸遠依言而行,可惜第一個餡餅的料又填的過多了,翠綠色映在晶瑩的餅皮上,清晰可見,煞是好看。用手掌往下一壓……
“它爆了!”徐歸遠無奈地看著裂口的餅皮,認命地交給了忍俊不禁的柳官,讓他做起了縫縫補補的工作。
一時做好了十二個餡餅,柳官起鍋燒了熱油。第一個餡餅下去,剔透表皮即刻起了細細一層油泡,色澤轉白,繼而出現焦黃點。油煎的聲音淅淅瀝瀝,好似春日一場小雨纏綿,讓人油然生出一種難謂的滿足感。
解甲歸田,求的不就是這個嗎?
徐歸遠那顆躁動的心,不知不覺,又沉進了這焦脆噴香的豇豆肉末餡餅裡:“我要吃八個!”
…………………………………………
令他們沒想到的是,晌午飯過後,井婆子竟然來了。
跟她男人相比,這位“不戴冠的漢子”就痛快多了,開門見山道:“明日家裡秋收,又恰逢你大哥要備考,抽不出空來幫忙,家裡用錢地方多,也不打算請多短工了,你們家去幫忙收穀吧。”
柳官見了她這副趾高氣揚的模樣,還是有點綏綏的,不大敢上前,不過,這次倒是主動緊貼了徐歸遠,跟在他身後,好像個小尾巴。
徐歸遠並不願意去:“嶽母,是這樣,柳官病才好,做不來大活,這家裡又沒旁人,我隻好時刻守著他,走不脫身。”
井婆子一聽,柳眉倒豎,也不衝徐歸遠,隻衝柳官:“怎麼,你錢也不出,力也不出,我是白養活了你一場了!老天爺,累死我得了!自從這小哥兒嫁出門,但凡我叫他幫一點忙,他就推三阻四……”
“娘,我沒有。”柳官很緊張,一手不自覺地拉住了徐歸遠的衣袖,“之前,之前……”
“嶽母這是說的什麼話。”徐歸遠急忙咳嗽了一聲——額,之前井婆子確實多次叫柳官去做事,柳官也的確沒去,不過,倒不是他不想去,而是原主愛惜柳官的臉,怕他曬黑了就不像井桐了,所以嚴令禁止。
這對柳官,或許,大概,可能,還算好事?徐歸遠簡直被自己的想法弄得囧了。畢竟,從彆人口中的隻言片語以及井婆子的做法來看,柳官在娘家時,除了沉重的家務,一定是還要跟著下地乾活的,這從他粗糙的皮膚和暗沉的膚色就可見一斑。井家與他年齡相仿的井桐、小不兩歲的井桂,人家可都是白白淨淨嬌嬌嫩嫩的。
嗯?是不是該給柳官也買些淨麵潤膚的藥膏子?可恨他徐將軍一世聰明,怎麼連這種小事也想不到!
不對,現在也不是想這個時候,徐歸遠回神,見井婆子還是一副氣勢洶洶的模樣,koi開始實話實說:“彆的我不知道,井家大哥從出生就一直念書,春耕秋收是從沒見他下地的,他考不考試的,也不影響咱家做活,哪裡就要病懨懨的小哥兒回去替他出力了。小婿竊以為,就是大哥知道了這事兒,恐怕隻有羞慚的,沒有喜悅的,否則還成個人麼?——嶽母息怒,我這不是罵大哥,我就是打個比方,我知道,大哥肯定不能跟我似的,淨做不是人的事。”
井婆子卻不是個講道理的人,立馬拍著大腿哭了起來:“啊呀,我白活了一世人了!養活這些個兒女,有一個可以指望的嗎!天老爺、地老爺,你們可睜開眼睛看看吧……”
“嶽母,你先不要傷心。”徐歸遠快步就要去套騾車,“我這就拉著你去縣裡,先問問大哥,這還沒考試呢,怎麼就不能回來做活了,然後,咱們去見見二姐,聽說她嫁給了縣裡的富少爺不是?那她就算不親自來,給你老出兩個工,是肯定行得通的。問完了他倆這不孝子女,我們再家去問井桐、井桂,這好手好腳的,沒有讓一個大病才好的嫁出門的小哥兒回娘家做活的道理。”
他說的大哥,自然是井梁,二姐,則是井明山原配所出的井柔。這位姑奶奶嫁到了縣城的富戶孫家,但隻是個庶子,隻怕平日裡日子也難過。更重要的是,井梁井柔兄妹兩個,那可是井明山的心頭肉,跟柳、桐、桂、招幾個小哥兒不可同日而語的。
“你,你乾什麼,快回來!”井婆子顯然也知道井明山的脾氣,登時變顏變色,跺著腳喘氣,“沒王法了要!”
“王法說,以孝治天下,想必他兩個不敢忤逆嶽母,馬上就能回家做活。”徐歸遠笑聳聳肩。這婆子隻是市井潑婦,鬥起嘴來,著實的沒意思,不堪一擊,勝之不武。
“好呀,好呀,一個一個的……”井婆子氣得胸口起伏,往前衝了一下,好像要來打徐歸遠。後者巍然不動,嘴角帶笑,隻是輕輕將馬鞭在手心裡敲擊著。
井婆子的動作戛然而止。跟出門來的柳官見狀,終於拉住了橫衝直撞的井婆子,勸道,“娘,彆鬨了,先回家吧。”
“你這賊蹄子也教訓起我來了!”得了台階的井婆子不僅沒有息事寧人,反而氣焰倍增,轉身,“啪”的一耳光,就打在柳官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