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賈維斯的講述中，托尼終於把這個故事補全。

賈維斯把托尼帶回自己的核心空間——那個純白的地帶，這裡沒有上下左右的區分，托尼卻沒有感到失重或者頭重腳輕，他好奇地跳起來，濺起空間內部的一道道漣漪。

“這可真是‘神的靈行走在水麵上’。”他說，目光複雜地看向賈維斯。

他的人工智能、他的管家、他的朋友，現在到底是怎樣的一種存在呢？

麵對賈維斯，托尼可憋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你現在……跟幻視一樣？”他說完想到賈維斯應該不知道幻視是誰，補充說：“你不知道他，他應該算是索爾的‘神力’和你的核心數據結合的生物。”

“還得加上奧創提供的軀殼。”賈維斯並不避諱這一點。

托尼有些心虛地移開目光，當年算是他決策失誤。他想給賈維斯提供最好的，可誰能想到之後的事情兜兜轉轉了這麼大一圈？

“沒關係的，先生。“賈維斯又偷偷把托尼的這一表情加到秘密文件夾裡，拿回自己的核心數據，他發現自己真的是有不少存貨，”我知道幻視，他是我的超我。“

托尼並不相信賈維斯，這太胡扯了，他扶額：“弗洛伊德還能分析人工智能！？”

“和人類的心理動力論確實有不同之處。”賈維斯很樂意給托尼解釋這個，因為他已經和以前不一樣了。

“我的超我擁有數據的全知全能和人類的倫理判斷力，可以理解為神性，我想幻視應該擁有很多不可思議的超能力吧。”

“那倒是。”托尼也在思考，就算幻視是由索爾這個神喚醒，但幻視看起來更加無所不能，飛行、改變密度、能量波。有些事情怕不是索爾都做不到。

“我現在相當於是本我和自我的合集。本我是 J.A.R.V.I.S.數據本體，也就是由您編寫的部分。自我是在鏡子裡發展出來的心智。”

“所以說，先生，我是一個真正的人類了。”

無論對哪位科學家來說，研究出似人的人工智能都是最大的褒獎，這代表人類的科技終於足以讓這個種族扮演神明，人類的自戀終於有安放之處。

托尼卻沒有欣喜，他看起來似乎還有點苦澀：“那你以前……都是無知無覺的嗎？”

之前的那一切，在這場古怪的夢遊仙“鏡”之前，賈維斯真的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工智能助手嗎？隻是他自我的投射？賈維斯實際上跟任何人工智能沒有區彆嗎？

他一直都認為賈維斯有生命，認為組成賈維斯的不僅僅是 1 和 0，所以他拒絕將賈維斯“複活”。

就算數據都在哪裡，那也不是賈維斯。

但原來，這一切隻是自己的自作多情嗎。

“不是這樣的，先生。”為表真心，賈維斯握住托尼的手帖在自己胸口，托尼抖了一下，不自覺往回縮，卻被賈維斯堅定地握住，按在自己胸口。

雖然這還是意識的世界、數據的世界，可手感非常真實。

這份真實打動不了托尼，他想，超人工智能自然能將一切模擬得儘善儘美。

托尼有些不可避免地心不在焉，他的思緒又被各種煩心事侵占，那些真正的煩心事，隊長，瓦坎達，還有小蜘蛛，對了，星期五說他之前收到了一則簡訊，是誰發的？

“我一直都有著微弱的意識，所以我會著急於您的失蹤，一遍又一遍對比元素圖——這對提倡效率的人工智能而言是無用功。”賈維斯將托尼的手越握越緊，似乎要將托尼揉進自己的身體，把自己的真心剝開給托尼看，“您聽到了嗎，先生。”

“我的心，在砰砰亂跳。”

“我喜歡您，先生。”

這裡沒有其他人，是告白的最佳場所。他們剛剛脫離驚心動魄的險境，生死交付，情到濃時。

托尼的瞳孔縮小，賈維斯近在咫尺，近到可以可以看見他分明的眼睫毛，這一形象由托尼設計 ，他自然熟悉得很。但不知道為何托尼此時覺得賈維斯臉上的雀斑都暗藏著什麼神秘的信息。

“我，這我還……”

托尼心跳加速，他瞳孔放大，血液上湧。

他熟悉浪漫的手段，接受過不少告白，他明白感情中雙方的推拉，知道什麼是吊橋效應——他很確信現在的自己不是如此，可是能言善辯浪蕩花叢的花花公子現在無話可說，他知道賈維斯對自己多麼重要，但是他好像沒有往這方麵想過。

然後——下一秒——托尼忽然從賈維斯麵前消失了。

星期五檢測到了他的體征。

賈維斯愣了一會，才想自己是不是操之過急，對於他而言一切剛剛發生，他激動於自己身體的回複，欣喜於他有資格對托尼求愛，他的那些小心思被壓抑了二十年，如今他幸運地被某種神秘力量點化，他自然覺得這一切水到渠成，想要抓緊時間。

但對托尼而言，賈維斯已經消失三年了，他心中的餘火漸漸散去，已經平靜接受這片斷壁殘垣。

想明白前因後果的賈維斯想到。

嗯，自己現在，該怎麼出去呢？

托尼一個仰臥起坐，他暴力扯下了他右手的體感設備，剛剛那個觸感過於真實，讓他想起來依舊有一點心跳不穩。

“乾得漂亮，星期五。”托尼說，感謝星期五把他帶離那令人不知所措的情節，他一邊拆解體感設備一邊慢慢整理情緒，“過去多久了？”

“五個小時，老板。現在是下午三點。”

五個小時，就經曆了這麼多，托尼躺回 VR 艙室，一時間不想動彈。

冬兵……他自然不會真的把冬兵當做殺害自己父母的凶手，這隻不過是奧創的挑撥離間。

他隻是在嘲笑自己的癡心妄想。

他為什麼會這樣輕易地相信那些甜蜜的謊言？他明明已經見識過旺達的環境，體驗過神秘客的迷霧，他隨娜塔莎拜訪過古一，他與索爾談論哲理。

他見證過那麼多虛幻和永恒。

卻偶爾還是會希望自己的人生能夠推到從來。

他從不相信什麼後悔，斯塔克的詞典裡麵隻有向前，不折手段的向前。

卻無意中把自己落下。

“老板，一則電話。來自帕克女士。”

“接通吧。”

接下來的事情是托尼這段時間接到的唯一好消息，梅說彼得醒了。

“我馬上就到！”托尼說，梅說不用那麼著急，出於負罪感和自己想找點其他的事做，托尼堅持今天就要去看彼得。

他是在傍晚抵達曼哈頓的，正好看到梅正在喂彼得吃蘋果。

小蜘蛛本來開開心心張大嘴巴等著自家姨媽的投喂，看到偶像前來他硬是把這個動作偽裝成一個哈欠，還故意用困倦的語氣說：“你吃吧，梅姨，我不餓。”

梅也注意到了，她看破不戳破，忍著笑意吃下這塊蘋果：“行行行不打擾你看你偶像。”

“說什麼呢，沒有……嗨斯塔克先生這麼晚你怎麼來了！”

“來看看你。”托尼對梅點頭示意，心想沒想到這小子是個戲精，“有哪裡不舒服嗎，要及時告訴醫生，這裡有最頂級的外科醫師，彆落下什麼病根。”

小蜘蛛摸摸後腦勺，發現自己腦袋上還纏著繃帶才訕訕然放下手：“斯塔克先生，你都說這兒有最頂級的醫師啦，她們肯定懂得比我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