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先休息下，我去煮點熱茶。”老頭帶他們到另一個監控室，翻出煮茶的工具又繞到不知道哪裡去了。

托尼釋放了麵甲。一股黴味往他鼻子撲，他嫌棄地皺了皺眉毛：“你不覺得這個地方很臟嗎？”監控台上布滿了一層厚厚的灰塵，老頭剛剛拿茶具的抽屜裡好像有什麼不明生物一閃而過。

“這就叫做人類的生活痕跡。”賈維斯一點也不在意地坐了下來，那座老沙發的彈簧已經失去彈性，海綿變成了泥漿一般的鬆軟，賈維斯一個不察陷了下去，掙紮了兩下沒起來，像隻擱淺的鯨魚撲騰著。

托尼沒忍住，笑著翻了個白眼：“那是因為你沒有坐過好沙發。這話說的，到底你是人類還是我是人類？”

他從戰甲出來，上前握住賈維斯的手，對方的手保持著恒常的36度，在此情此景卻顯得有些炙熱。

托尼覺得這一幕有些熟悉。

他掩飾性地快速收回手，發現賈維斯沒得寸進尺又有點遺憾。

專注任務，斯塔克，他想，專注任務！

“你覺得那個老頭是什麼人？他真的隻是個守門人嗎？”托尼說，“我覺得……他有些眼熟，不妙的那種眼熟。”

“我正在對比數據庫。先生。”

“斯塔克衛星的數據庫？”

賈維斯說：“九頭蛇的數據庫。”

托尼沉默了。

是了，這正是他們此行的目的。

九頭蛇的佐拉博士為了追求永生而用1和0將自己編織成電子生命，他是那個時代數據中的王者，他收集自己能收集到的一切。

但磁盤怎麼能複製真實的生命？時過境遷，他而退化成一個無意識的AI，他的聖域分崩離析，他的成就被一代代九頭蛇利用，最終形成洞察計劃。

他的遺產成為潘多拉的魔盒。

那些沉睡已久的人和事，巴基、霍華德、瑪麗亞、咆哮突擊隊。

因為今人的留戀，不得已重回人世。

托尼想，不如說九頭蛇的洞察計劃，才是真正的鏡子。

人們總想要更多，總以為鏡子能照出事情的全貌，總想要進入鏡子中抓住不存在的”真相“。殊不知鏡子背後隻不過是一層有毒水銀溶液。因為汞的危險性，現代的鏡子工藝替換成了鍍鋁。這也許是個毫無關聯的隱喻。

黑色的身影從一旁閃出，帶起危險的空氣流動

是黑豹。

瓦坎達的守護者。

賈維斯攔到了托尼前麵。

黑豹輕巧地繞過賈維斯，圍著鋼鐵戰甲轉了一圈，似在欣賞斯塔克的科技。他不言不語，如真正的貓科動物一般戲耍著獵物。

他離托尼太近了，近得托尼豎起了寒毛：“作為瓦坎達高貴的守護者，您應該記得我們的停戰協議。”

“那你也應該記得你答應我把那個殺人犯交給我。”

“我們需要時間。”托尼說，“據我所知俄羅斯和瓦坎達並沒有引渡協議。”

“這是私人事務。”

兩人劍拔弩張。

“您好，尊敬的陛下。”賈維斯插入兩人之間，點出了黑豹的真實身份，“我們的目的是一樣的。我們都是為了冬兵而來。”

黑豹停頓了一會兒，他的麵罩蠕動了一下，很快又恢複平靜。他沒有肯定賈維斯的話，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他也沒有否定。

托尼眼皮一跳，認出了這是納米科技，他正在開發中，血邊戰甲他計劃用這種材料，但是延展性的問題他還沒突破。托尼還看出黑豹——現在該叫他特查拉了，特查拉的護腕都由振金製成。

這真的隻是一個農業國家？

他們的領導人為什麼會親自追捕冬兵？

瓦坎達共和國在這件事中到底扮演了什麼身份？

“我們不像你們對生命毫無尊重。”特查拉看出托尼的所思所想，“不像你們……”他有些不屑，卻像是聽到什麼人的指令一樣停住了話頭，他後退了幾步表達自己的無害。

他盯著賈維斯：“我們絕對做不出這種褻瀆祖先靈魂的事情。”

“你！”托尼不忿，“我會對你們采取經濟製裁的，我會的！”

特拉查聳聳肩，消失在陰影裡。

他出現的突然，消失的也神秘，托尼說：“他們怎麼會在這裡！”

“為了追查冬兵，先生。”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托尼說，“他怎麼……”能那樣說你。

托尼心虛地看了眼賈維斯。

之前他那樣抗拒賈維斯的“複活”，能死而複生的人物從古至今隻有耶穌，耶穌是神的兒子。那賈維斯又是怎樣的存在呢？他是另一個幻視嗎？

如果賈維斯有生命……如果賈維斯真的有生命。

那他已經死了五年了。

可……如果他沒有呢？

“您原來在糾結這樣的事情。”賈維斯說，他忽然理解了托尼的抗拒，也放下心來。

“不。”托尼否認自己的情緒，“你說得對，我們是為了冬兵來的，還有隊長。得快些，我們沒有俄羅斯的境外執法權。”

賈維斯扼住了托尼的手腕，他的聲音很溫柔，身體語言卻有著碳基生物的無法擁有的堅定。

托尼感覺自己被這36°的溫柔灼傷了。

“雖然，這些話可能會打擊到您，但和您相伴的二十年中，我確實是沒有生命的。”

賈維斯沒有一如既往地安慰托尼。

他也不像剛剛出現在托尼麵前時那樣巧舌如簧、咄咄逼人。

他一字一句的，把托尼帶回了賈維斯還會“卡機”的時期。

托尼想到自己“製造”賈維斯的日子，光是調試聲音就用了半年之久，雖然對於一個語音式的人工智能來說，這是賈維斯存在在這個物質世界的唯一形式，因而也沒什麼好稱道的，當年的托尼在笨笨身上花費了更大的心血。

但是賈維斯是特彆的啊。

他曾給過托尼不少蹩腳的時尚建議，弄不清葉綠素汁對人類而言真的太苦了，他會用平板的語氣無奈地說“我也很喜歡，先生”，硬是讓托尼生出幾分捉弄他的促狹。

賈維斯的特彆不在於他是托尼·斯塔克的第一個人工智能助手。

而在於“我們”一起經曆了那麼多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