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埃遠遠沒有落定,但幾人的心緒,都獲得了平靜。
托尼留下來作為美方代表和特查拉交涉賠償和引渡的問題,他扔給斯蒂文一份文件,說回國後索科維亞的事情要重新商討。
隊長說你知道我還是會持反對意見的吧,鋼鐵俠說我當然知道,但你跟獨眼說去。
斯蒂文說娜塔莎找到了幕後黑手,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停頓良久,但還是說出來了:“她找到了把我們引向此地、公布霍華德瑪麗亞被殺害視頻的那個人。”
那人可不是幕後黑手,真正殺死我父母的人是冬兵!托尼想這樣說,但最後他什麼都沒說。
這場爭鬥——複仇者的內戰,國內的媒體是這樣叫的——可遠遠不僅是私人恩怨,它關乎法律、正義,和未來超級英雄和普通民眾的關係。
托尼長舒一口氣,交代賈維斯去處理周邊善後工作。
賈維斯在九頭蛇基地外的一座高岩上找到了娜塔莎,她身邊捆著一個憔悴的男人。
卸去偽裝後,賈維斯認出這就是帶領他們的守門人。
九頭蛇的數據庫隻有他的基本信息,九頭蛇知道他叫澤莫,是九頭蛇的一個低階雜兵。
誰也沒想到他有能力掀起這麼大的風暴。
“您好,初次見麵。”呼呼的風揚起賈維斯的短發,他的休閒西裝讓他透出幾分不似人類的超然。“我是賈維斯,斯塔克先生的助手。羅傑斯隊長應該已經向您說明了情況。”
娜塔莎眯起眼睛掃了他一眼,賈維斯有種被看透的涼意。她點點頭同意了賈維斯的接近。自顧自看向一般人目力所及根本看不到的那座紅色建築:“真奇怪,它竟然那麼小。”
朝陽在她的戒指上折射出燦金的光芒,就像很多年前,葉蓮娜像火焰一般跳動的金色馬尾。
“就是他,澤莫,我總覺得他的姓有點耳熟,但我一時想不起來在哪兒聽過。”娜塔莎說,“找到他的信息有些難,我想他把數據庫中自己的信息都刪除了——隊長準備怎麼處理他?”
“那麼,誰死了?”澤莫嘶嘶笑道。
“你還想試試巴西柔術?”娜塔莎拿起寡婦蟄按住澤莫臉上的傷口。
他明顯很痛苦,但是他笑得越來越癲狂,近乎暢快。
“誰死了,誰死了?告訴我誰死了?”他大聲說,“總會死人的!這就是戰爭!”
賈維斯溫和地說:“沒有人死亡。”
澤莫看向了賈維斯,賈維斯這才發現,失去了頭發的遮掩,這個男人看起來比他實際年齡老得多,是他眼睛裡的仇恨賦予了這具肉身激情。
他前後搖擺著:“鋼鐵俠不怨恨美國隊長嗎?冬兵殺死了他的父母!美國隊長包庇了罪人!什麼狗屁正義!”
啪,一記清脆的耳光甩在了他臉上。
娜塔莎冷酷地說:“你根本不知道我們經曆過什麼,憑你這點小伎倆,就想挑撥複仇者?你還太嫩了點。”
“挑撥?你說我挑撥離間?說得像是你們鐵板一塊似的。”澤莫的聲音低下來了,語速也變慢了,他的每一句話都鞭笞著複仇者一直以來堅持的信念,這讓賈維斯相信了他就是哪個策劃了這一切的人。他是個清醒的瘋子。
“那你們怎麼不回答我的問題呢?你們堅持的是什麼狗屁正義?隻要擁有超能力就可以逃脫懲罰是嗎?你以為我會相信你們索爾是神的那套鬼話?是你們想當神吧!但你們不過是凡人!凡人就有私欲。你們被我引到了這裡不假,但是你們自己開啟了內戰!”
他尖嘯起來,陰毒地看向賈維斯:“新來的小子,你又收了斯塔克多少錢呢?你就不擔心你的家人哪天被紐約廣場從天而降的大蘋果砸死——而這一切全是超級英雄的錯!一切隻會被算在附帶傷害中,政府會幫他們打掩護,媒體本就是她們的走狗。跟閃閃發光的英雄相比,普通人的性命又算得了什麼呢?你愛的人會血肉模糊,會變成統計數據!”
他的話到後麵夾雜了太多的私人情感,他突兀地停下了,賈維斯覺得他在抽泣。
娜塔莎被勾起了不好的回憶,她扼住澤莫的脖子:“這是為了正義必要的犧牲!你根本不懂……你根本不懂……”不懂現實是無法兩全的。她自己都沒意識到,她的顫抖泄露了她自己都不相信這句話。畢竟在不久前的散夥會上,她還出言說她貪婪地想要兩全。最後她的手無力地垂下了,她不再看澤莫和賈維斯,執拗地追隨著雪中若隱若現的那點紅。
賈維斯一直在後台檢索著澤莫的信息,這個男人的信息很簡單,但在反複的數據對比中,很多事情連在了一起。
洞察計劃的失敗導致九頭蛇的大量數據流出。
沒道理隻有神盾局了解這些信息,九頭蛇內部的人無疑更了解佐拉留下的遺產。
澤莫運用了這些信息。
但他隻是個九頭蛇雜兵,他隻是個普通人,跨度這樣長的構想,他還需要對複仇者眾人的性格有深入的了解……他沒有能力……
不,他有能力,賈維斯的內心反駁他的理智,澤莫有這個能力,正是他把複仇者推向了如今境地,他/她們自己啟動了內戰,眾叛親離,輿論上陷入被動。
這一切都是澤莫做的,一個毫無超能力的普通人。
賈維斯正麵回答了澤莫的問題。
“您的責問可以簡化為電車難題:一個瘋子把五個人綁在電車軌道上。一輛失控的電車朝他們駛來。路過的你可以拉一個拉杆,讓電車開到另一條軌道上。但那個瘋子在另一個電車軌道上也綁了一個人。考慮以上狀況,你是否應拉拉杆?”
“嗬。”澤莫不屑地呸了一聲,吐出一口血,就像在說“你們就這點水平?”。
“這個問題往往還有附加條件吧。”他說,“比如五個有罪的人和一個無辜的人,你就想給我說這個?你是說超能力者的命比普通人的命更高貴嗎?”
他把抽象辯論拐回了現實問題:“所以說冬日戰士殺了人卻不用付出代價?真諷刺呢,斯塔克怎麼說也是個億萬富翁!哦哦、不過奧創殺了那麼多人,斯塔克也不需要付出代價!”
“我說的是這個問題的原始版本。”賈維斯說,“這個問題最早由哲學家菲利帕.福特提出,用來批判倫理哲學中的功利主義——沒有任何附加條件。”
“你又想表達什麼呢?為了更偉大的和平,一定要犧牲這些普通人的命?”
賈維斯停頓了一下,很多不知名的情緒在他的大腦裡奔湧,一時堵塞了他的數據庫:“不,我想說的是,這就是一個人,和五個人。”
“電車問題,其實已經預設了生命可以放在天平衡量。”
正如賈維斯曾經計算過托尼在那場空難中最多隻能救下九人。
“這個問題將施救者率先放在了道德困境中。”
但是托尼最後救下了全部十三人。
“真正該受到譴責的是那個把人綁在軌道上的瘋子,澤莫先生。不管那些人是無辜還是瀆職,他/她們都不該被綁在電車軌道上。”
“但是他/她們已經在了!”
澤莫踉蹌後退了一步,朝賈維斯咆哮:“但是已經在了!”
“你以為我不知道這些?你以為我是那種遷怒警察和醫生的人?是你們這群超能力者的出現造成了這一切!超級英雄,超級罪犯,本就是一體的。超能力、什麼超能力,人類根本不該擁有這樣的力量!”
“我不過是想維護我的日常!”
這下輪到賈維斯啞口無言了。
他看著托尼失蹤、蛻變、成長,他看著托尼變成鋼鐵俠。
他看到這些義人因為一個偉大的構想聚集在一起。
但是世界變化的是在是太快了。
最偉大的英雄們聚在一起,以浩渺的宇宙為尺度,也不過是螳臂當車。
娜塔莎插入這場辯論:“我想起來我在哪裡聽過這個姓了——你是第十三代澤莫男爵?天啊,你是海因裡希·澤莫的兒子……你們這個可笑的家族,你還要堅持你老子那不切實際的、所謂'澤莫家族該統治世界'的中二構想嗎。”
“我早就跟他斷絕父子關係了。”澤莫狠狠地說,他很明顯不想多說。“跟我扯這麼久,美國隊長和鋼鐵俠怎麼不來見我?他們中間一定死了一個吧,金毛小子,你不用騙我,我了解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