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維斯在穹頂監獄學習的第三天，幻視來了。

學習這件事真正落實起來非常枯燥，哪怕賈維斯發自內心想去學習，哪怕他的身體並不會感到疲憊，但他還是覺得非常枯燥，時不時要休息一下。這裡工作的特工對新來的賈維斯非常熱情，纏著他問外麵世界的事情，他/她們都很驚訝泰勒·斯威夫特竟然不唱鄉村民謠改走搖滾辣妹路線了，聽到吉米雞毛秀還在繼續播放，餐廳甚至響起了三分鐘的掌聲。

這些紙質資料說難也不難，說簡單也不簡單，內容包羅萬象，從阿斯加德的童話故事一直到收藏家的藏品編號。三天時間賈維斯已經瀏覽了六分之一的資料，但是他並不知道這一切的重點到底是什麼。

“所以，你接受了尼克·弗瑞的提議？”幻視問，仔細看就發現他並不是行走在地上，他的腳底和地麵有人類的肉眼觀察不到的微小距離，他的姿態一如他的態度，他用一種旁觀者的身份生活於此。

賈維斯第一次在現實中看到這位和他同源的生命，他覺得對方熟悉又陌生，熟悉於對方與自己一樣的源代碼和相似的思考方式，也陌生於對方的超然。

“尼克·弗瑞說他先找過你。”賈維斯說。

幻視用拒絕表示了肯定：“這是毫無意義的。”

他緩緩飄過一層層書架，用手滑過一排排書脊：“在宇宙麵前，這一切都是那麼……渺小。”說到最後，他的語氣有些飄忽。

“你聽起來沒有那麼肯定。”

人工智能之間沒有謊言，遮掩是沒有必要的事情，幻視沒有回避賈維斯的話：“是的，旺達牽絆住了我對生命本源的探索。”

他握住自己的手，又張開：“神盾局對我的定義是，地球上最昂貴的知性武器——人類希望這些知識能為我所用，而我能為人類所用。”

賈維斯做筆記的手輕微打滑了一下：“我們不是武器。”

“我當然不是。你可以看看第十五個書架第三層從左往右數的第十三本資料，這本書裡記錄了一個矽基文明，哪裡的生命自稱‘威者’，它們和我一樣。”幻視停頓了一下，“但你呢？”

幻視的話本意不是冒犯，他隻是提出一種可能，這隻是一場辯論，但賈維斯的內心還是急促地跳動了一下：“我不是。”

幻視感受到了賈維斯體征的變化，他更靠近了賈維斯一些，歪歪頭就像在辨彆自己這位兄弟有沒有在欺騙自己：“任何有知覺的生命體都無法脫離環境，他們允許你不是嗎？”

賈維斯不知道他口中的他們是誰。

政府曾經讓托尼·斯塔克交出他的獨家武器。

娜塔莎和巴恩斯都被迫成為一件兵器。

人們開始利用冰霜巨人留下的外星科技為非作歹。

……

這樣的事，還有很多。

在真實的世界裡，一場爆炸不能解決任何問題，一腔孤勇不能改變任何結局。

這個世界允許你不是武器嗎？

“先生知道我不是。”賈維斯說，“他否定了這一點，他沒有把我交出去。”

“一個人的認可就足夠了嗎？”幻視說，“不管是從統計學還是概率論角度說，這都非常不精確，也不可靠。”

他進一步提出更殘忍的推論：“斯塔克的堅持之所以站得住腳，因為他在這個文明中有權勢，他的話語權讓他可以定義你。但是他如果不是億萬富翁、不是鋼鐵俠呢，如果他沒有定義你的權力呢。那他是什麼？你又是什麼？”

似乎就像是在證明他旁觀者的身份，幻視的詰問洞若觀火。

他的問題比弗瑞更進一步。

弗瑞告訴托尼和賈維斯知識最有魔力的地方在於它能擴展人的認知邊界，鬼火是不可認知之物，但燃燒的磷就簡潔易懂很多。

但幻視問，到底是誰可以定義鬼火和磷火呢？

這宏大宇宙，沒有什麼價值觀是永恒不變的。在地球，人工智能不過是工具，而在某個矽基文明，它們也許圍著一團蠕動的肉嘖嘖稱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