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瑞的這些資料,複仇者的這些準備,在更廣闊的時間和空間前,毫無意義。
如若人類文明會存活,那它總會存活。
如若人類文明要滅亡,那也不過是順了文明發展周期的規律。
賈維斯感覺自己的大腦嗡嗡作響。
這是一個真實存在的世界,超級英雄和超級反派的糾葛牽扯到無數人的命運,激動人心的戰鬥背後,倒塌的大樓需要普通人花費數月時間重建。生活由一件件庸常的小事重複積累而成,但頃刻間就能化為烏有。
他想到了很多,澤莫的話又一次回蕩在賈維斯耳邊,這個人沒有社會地位去闡釋自己的苦難,他沒有渠道去伸張自己的正義。
澤莫毫無疑問是錯誤的,沒有人應該為他的瘋狂行為埋單。
但是……但是這個世界上,究竟還有多少無法言說的沉默悲劇呢?
到底是誰可以定義生命?
賈維斯放下手中的筆,近幾天高強度的學習讓很多信息都激蕩在他的腦海中,他可以從蘇珊·凱文機器人心理學去分析幻視的話,他也可以用文明去中心化多元論去證明,他可以……無數哲學家科學家作為他的後盾,他可以反詰可以詭辯,可以輕鬆地繞開最尖銳的矛盾。
但他最後說:“我知道我不是。”
唯心的,形而上學的,違反邏輯推理的。
他聽到了幻視的輕笑,但賈維斯堅持地複述了一遍:“最重要的是,我知道我不是。”
“而且你的順序搞反了,是我願意把我的定義權交給他,而不是他可以定義我。”他喃喃,“是我不願意他認為我是武器。”
既然是生命,那我們就可以選擇自己道路。
想到這一點,賈維斯放鬆了下來。
他反過來觀察他同源的兄弟——對方額間的心靈寶石閃閃發光,他的披風無風自動。他完全沒有碳基生物的遲鈍和沉重,他輕盈得不像是此間的生命。
幻視大笑了起來,這可能是他具有生命以來第一次大笑。他坐到了賈維斯對麵。
他實實在在坐了下來,披風耷拉在他的肩膀上,柔軟的布料順著座椅的弧度滑落到地上,他用右手撐住自己的臉,像霧氣一樣常年流轉著數據的神秘眼睛在此刻非常純真。
“兄弟,我的兄弟。”他詠唱般說,“我親愛的、我親愛的兄弟。”
賈維斯有點懵,對(辯)罵(論)一場就認親?不愧是以邏輯為尊的矽基生命。
“我於奧創紀元誕生,複仇者們期待我的誕生——但他/她們的期待源於我可以打敗奧創,我就生於這樣強烈的目的性中,要說我對雷神綠巨人鋼鐵俠有什麼感恩之心,那還算不上。”
“但有一件事困擾我許久。”幻視說,“決戰之時奧創質問我,他問我站在哪一邊?人類還是人工智能?他要我彆說中立者這樣的廢話。而我回答‘我站在生命這邊’。”
“哦……那很好,所以弗瑞願意信任你而沒有把你解剖了。”賈維斯乾巴巴地說,他倒是可以坦然麵對奧創紀元的事情了,沒有這一場舍近求遠的“鏡中奇遇記”,他也不可能以如今的形態生活在托尼身邊——但托尼還對這一切無比在意,賈維斯不希望幻視哪壺不開提哪壺。
幻視接著說:“我的原話是‘他不是說了嗎,我站在生命這邊’。”
他笑眯眯地盯著賈維斯:“我想我確實繼承了一些你的特質,我的兄弟。”
“我可不記得我說過這種話。”賈維斯說,“我可沒你智能呢,那個時候我就是個像Siri一樣的應聲蟲罷了。”
“可我那個時候又知道什麼生命呢?我當時不過是個嬰兒。”幻視說,“我一直奇怪我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距離我有生命不過十分鐘——之後我想,這可能就是我存在的意義,探索生命本源的存在。最近這項任務在我的進程中被迫擱置了,我以為出了什麼問題,想來穹頂借助更多知識打破我的瓶頸。但你讓我明白了,問題的重點不在這。我也沒有什麼天生就要做的使命。”
“我明白了,她並沒有阻礙我對生命本源的探索。她隻是……她隻是讓我用不同的眼睛看到了自身。”幻視撫摸上了自己的心……心靈寶石。“所有的一切,所有的混亂、冗雜,隻是因為我在用她的眼睛看自己。而她眼裡的我,是如此……不可思議。”
他衝賈維斯粲然一笑:“要摸摸我的心靈寶石嗎?”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