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痛欲裂、惡心難忍。
嶽瑤努力嘗試爬起來,然而一用力,嘔吐的感覺就從胃部席卷而上,她隻好一動不動地躺著,像一條擱淺在沙灘上的將死之魚,等待著好心人相救。
這就是宿醉的感覺嗎?
“吱呀——”房間的門被推開,“好心人”阿桑手裡端著碗黑乎乎的液體走了進來。
“公主醒了?”阿桑看她睜著眼,愣了一下,快步走來。
她把那碗不明液體放在床邊,騰出手來小心地將嶽瑤扶起,又在她身後加了個枕頭,好讓她能舒服地靠著。
“公主醒了就把這藥喝了吧!”她又端起碗,舀了一勺,輕柔地吹去熱氣,送到嶽瑤嘴邊。
這場景有些熟悉,嶽瑤想起以前有位美女也是這樣給她夫君喂藥的。
“咱就是說,這藥它非喝不可嗎?”
她盯著藥,眉頭微蹙、小嘴緊抿在一起,不自覺地咽了口唾沫。
“非喝不可!”阿桑盯著她的眼睛,語氣半點不退讓。
看著阿桑堅毅的眼神,又想起兩人昨晚的不歡而散,嶽瑤對這碗藥的成分是半點信心也無。
“阿桑!桑姐!我錯了,我昨天不該趕你走,我隻是見你喜歡熱鬨,想讓你出去玩才那樣說的。”她一對爪子無力地扒在阿桑喂藥的手上,求生欲給她的語氣染上絲哭腔。
“你昨天一走我就後悔了,我應該同你解釋清楚的,你漂亮又可愛,我一切生活起居都是你在照顧,離了你我根本活不下去,又怎會覺得你煩,感謝還來不及呢。”
阿桑聽她這麼說,一下紅了眼眶。
“公主這樣說可真是折煞婢子了,阿桑是奴隸,服侍好公主本就是婢子應儘的本分”她一眨眼,一串晶瑩的淚珠就順著臉龐滑落下來,“昨日是婢子太不知分寸了,平日裡公主待婢子親厚,婢子就得意忘形了。”
“婢子陪伴公主多年,以為最是了解公主喜好,可這幾日卻頻頻出錯。婢子怕公主會不要婢子了,所以昨日才一時上頭,說了那些渾話。”
阿桑早就為昨日的行為後悔不已,此刻把心裡頭的話都說了出來,情緒更加止不住,肩膀哭得一抽一抽的。
“婢子忤逆,公主非但不責怪,還這般寬厚,婢子實在是羞愧。”
嶽瑤這才知道,自己的改變給身邊人帶來多大的心理負擔,心裡也不住內疚,看來自己以後還是不能太隨性,多少要模仿幾分舞陽的樣子。
“其實,不是你錯了,而是我變了。我在去普渡寺的路上,靈光一至,心生頓悟,如今人生所求與以往已大不不同,所以行事處世多有變化。”
“如今的我,可以說是一個全新的我,還要麻煩阿桑把我當陌生人重新熟悉了。”她伸手擦去阿桑臉上的淚水,捧著她的臉,情真意切的說道。
主仆二人執手相看淚眼,互訴衷腸,多麼感人至深的一幅畫麵啊。
“原來如此,阿桑明白了”,阿桑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又將手中的藥勺舉到她嘴邊,“說了許久,藥都要涼了,公主還是快些把藥喝了吧。”
誒?怎麼還要喝藥,嶽瑤脖子一縮,眼裡驚疑不定。
“公主昨日喝了那麼多酒,不喝解酒藥頭會痛的。”阿桑以為她是因為怕苦才不願喝,就從隨身的口袋裡翻出了幾塊杏餞,“公主喝一口藥吃一塊蜜餞,這藥就沒那麼苦了。”
原來是解酒藥,嶽瑤一陣心虛,自己定是昨日喝酒把腦子喝壞了,竟會覺得阿桑要下毒害她。
她搖了搖頭,心裡歎道:被害妄想是病,得治。
喝完藥,嶽瑤才想起問昨晚之事,她隻記得喝醉後跑去了路白的房裡,後麵就什麼也記不得了,但願沒做出什麼丟人之舉。
“昨日在路白的房間裡找到公主時,公主已經躺在床上睡著了,什麼都沒做。”
“我躺在床上,那床上本來躺著的人呢?”
“哼,說到那人就來氣。”阿桑臉又氣鼓起來,“公主好心救他,他醒了連聲謝都不說,竟不告而彆。”
“他是自己走的?”嶽瑤腦海中浮現出那個滿身是傷的弱美男,有點不敢相信。
“是啊,掌櫃說看見他一個人踉踉蹌蹌從大門離開的,不過他倒是留下張字條,還在路白屋裡。”
嶽瑤讓阿桑取來了字條,隻見上麵龍飛鳳舞地畫著幾個字:“承君相救,必有厚報”。
落款:“汝之神”。
什麼情況,字寫的醜也就罷了,這落款是幾個意思?
你滴神???
看著眉清目秀的俊郎君,沒想到竟是個古代版中二少年。
嶽瑤心中五味雜陳,她也不指望能得什麼厚報了,隻希望這種不正常的人離她越遠越好,最好此生彆複相見了。
此時她還不懂,人生之事,大多逃不過“事與願違”這四個字,之後她不但要與此人相見複相見,就連彼此的命運也犬牙交錯般相糾纏。
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
平城距盛京不過百來裡路,想到男女主這會兒已經不打不相識,她也沒必要再趕節點,主仆三人不似來時那般一路狂飆,而是悠哉悠哉地趟了回去。
抵達盛京,已是次日午後。
舞陽公主住在晉王府,和男主李從鬱的玄武府是一牆之隔的鄰居。嶽瑤讓阿桑路白先行回家,自己則一個人去了李從鬱府上,打算先拜會一下男女主。
晉王府和玄武府位於皇城東邊的興業坊,這裡住得都是京城裡有頭有臉的達官貴人。富貴人家尤重風水,坊裡共四十五戶人家,皆是坐北朝南而修,唯獨李從鬱的玄武府,坐南朝北而建。
李從鬱作為當朝唯一的嫡皇子,本該住在皇城內。
十年前,興慶殿一場大火,先太子不幸罹難,不出一年,先皇後也在同一個地方,離奇自焚身亡。
大理寺查了一年多毫無頭緒,最後以意外結案,倒是欽天監跳了出來,監正上奏稱自己占卜時發現二皇子李從鬱命含火煞,恐刑克六親。
為保聖體安康,失去了母兄,年僅十三歲的李從鬱被迫遷出皇宮,獨自居住。
玄武府乃是皇帝禦賜的,坐南朝北也是因為北方五行屬水,希望這宅院能吸收北方之水澤,克製他的火煞。
作為現代人的嶽瑤當然是不信這些的,尤其大結局裡boss劉貴妃死前跳出來認領了太子和皇後的死都出自她手,所謂的火煞克親更是無稽之談。
可現在站在這黑門、黑柱、黑匾的府院門口,她還是不由覺得陰風陣陣、遍體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