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為了迎合玄武之氣,將宅院遍塗黑色,四處飾以玄武像,這建築審美屬實過於陰間。
“公主,您在這門口站了快一刻鐘了,到底是進,還是不進呐!”
舞陽公主是玄武府的常客,府裡沒有不認識她的,今日瞅見她往這邊走,門房的小廝便如往常一樣早早開門恭候,誰知她走到一半卻停下不動了,小廝把著門開也不是,關也不是,這才忍不住問了出來。
“進的,進的!”嶽瑤忙回過神來。
她這才注意到這黑漆漆的門邊還立著個人,穿一身墨綠色短打竭衣,胸口繡一隻黑色烏龜,是玄武府獨有的特色。
天呐,住在這樣的環境裡,男主真的不會心理變態嗎?
她現在有理由懷疑,李從鬱之所以少言寡語、性格沉鬱,除了源自少年不幸,這驚世駭俗的玄武府也功不可沒。
進到府去,她馬上就迷失在這座黑色的迷宮裡。
穿書以來,她還是第一次到王公貴族的豪門貴宅中來,這裡庭深院廣,層樓疊榭,該去哪裡尋李從鬱啊。
不是沒想過找人問路,她一路穿廊過院也遇上過幾個仆從,但個個見了她,屈身行禮之後就匆匆離去,完全不給她開口的機會。
她漫無目的地繞了幾圈,最後在一處荷塘邊的石桌旁坐下,走的腿都麻了,要是現在有手機,她今日的微信步數肯定登頂。
時值七月,斜陽如血,一池蓮花正盈盈盛放,青荷蓋綠水,芙蓉披紅鮮,為這府裡添了幾抹難得的豔麗色彩。
“李從鬱,你到底在哪裡啊!”
夏日的晚風中氤氳著濃鬱的花香,她整個上半身如軟泥般趴在石桌上,尋人不遇將她一腔氣力泄儘,她呆呆地望著眼前絢爛的夏花,心裡惦念著它們的主人,她今日還能見到他嗎?
“你在我府上轉了一圈又一圈,原來是在尋我?”
清冷悅耳的聲音自荷塘中傳來,修長白皙、骨節分明的手撥開一叢粉荷,劃出一葉獨木輕舟來。
李從鬱穿一身鬆垮的白袍側躺在舟上,他用手撐著頭,抬眼看她,如瀑的長發披散在肩頭和腰際,勾勒出他寬窄得當的身線。
嶽瑤一眼就認出了李從鬱,除了因為這府中隻他一人能穿白色,更是因為他一出現一股冷氣就撲麵而來,效果堪比在夏天對著空調直吹,讓她不由打了個冷顫。
“長發如墨,白衣似雪。棱角分明的臉凜若冰霜,修長的眉宇下是一雙寒星碎玉般的眼,高挺的鼻梁下兩片薄唇微微下壓,孤傲又疏離。他立在那裡,就像是一座巍峨的雪山,周身散發著冰冷的氣息,美則美矣,卻讓人不敢靠近。”
讀到書裡這段時,她以為“冰冷的氣息”是修辭的手法,現在方知作者原來是寫實。
怎麼會有人寫冰山美人是真的冰啊,這抱起來不得感冒?
嶽瑤心裡腹誹時,李從鬱已移舟靠岸緩步行至她身邊,感受到身邊的氣溫陡降,她坐直了身子,攏了攏身上的衣服。
注意到她手上的小動作,李從鬱眉頭微蹙,向後退了半步。
“來找我還穿得這麼單薄?”
好看的麵癱臉上看不出情緒,嶽瑤卻從他話中聽出了絲不悅。
大概是自己這副怕冷的樣子刺激到他了,畢竟誰會希望自己是個行走的冰塊呢,尤其是一個背著克死至親的命判,走到哪裡都會被人敬而遠之的人。
嶽瑤的目光裡寫滿探究,後者發現後,眼尾的肌肉微不可見的跳了一下,又不自覺向後挪了半步。
明明不想被彆人疏遠,卻偏要裝出一副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樣子,怎麼感覺李從鬱像隻傲嬌的流浪狗狗呢,嶽瑤狠狠憐愛了。
“這不是急著見到你,就沒顧上那麼多嘛。”她忍住冷意,堆起了滿臉笑容,迎身湊上前去。
“著急見我,所以連普度寺都沒去就跑回來了?”
麵對她的討好,李從鬱半點不為所動,還不知從哪掏出把折扇來,將快貼上自己胸口的小腦袋往外推出一段距離。
他怎麼知道自己沒去普渡寺?嶽瑤揉了揉自己被扇骨戳疼了的腦門,低頭藏起臉上驚訝之色。
李從鬱仿佛是看出了她的疑惑,解釋道:“普渡寺在並州,從盛京出發最快也要十日才可達,你離開至今滿打滿算也不過八日。”
“原來如此。”嶽瑤恍然大悟。
他們之間有信息差,她雖然上帝視角知道全部劇情,但書中沒寫到的細節,她也無從得知,有些事反而是書中的原住民懂得更多。
她金手指是開的挺大,可劣勢也不小。
“月末就是聖上的千秋節,再去普渡寺已來不及,沒求到空明大師的墨寶,你可想好替代之物?”他把玩起手中的紙扇,淡淡地問道,仿佛在討論一間與他毫不相關之事。
嶽瑤看著雲淡風輕的李從鬱,血壓逐漸升高。
明明是他要送給他父親生日禮物,交給舞陽幫忙也就罷了,怎麼還能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呢。
如果是原本的舔狗舞陽,此刻定自責不已,然後表示會鞠躬儘瘁為男神尋來更好的禮物。
但書裡舞陽舔到最後,一無所有,說明這種千依百順型的根本打動不了李從鬱,反倒是蕭月來,與他針鋒相對,卻得他另眼相待。
嗬,男人,她可太懂了。
她霎時間變了臉,伸手一把握住李從鬱手中的扇子,圓潤的下巴驕傲地抬起,黛眉微挑,目光炯炯:“我沒想好也不打算想,幫你是情分,不幫你是本分,你自己的事自己乾,憑什麼要我來忙前忙後的。”
堅韌倔強小白花,她這完成度起碼得有7分吧。
空氣短暫的沉默,就在嶽瑤入戲的下巴快堅持不住時,李從鬱將扇子從她緊握的手中緩緩抽出,然後對著她略一拱手,冷若冰霜的臉上也浮現出幾分訕訕之色。
“舞陽所言極是,是我思慮不周了。平日裡這些迎來送往的事,多蒙你幫我料理,明明不是你分內之事,我卻習以為常了,是我之錯。”
他說罷又抬手要行禮,嚇得嶽瑤趕緊扶住他的雙臂。
她這麼說,他難道不該生氣,然後雙眼微眯,靠近她,壁咚她,用低沉的嗓音在她耳邊威脅:“你剛說什麼,我沒聽清?”
可他現在做出這副內疚之態,倒像是她在欺負人了,這該如何破局!
“你不過就是仗著我喜歡你!”
虛張聲勢的話沒經過大腦就從她嘴裡蹦了出來,嶽瑤也被自己的話嚇了一跳,經典台詞那麼多,她怎麼偏偏就接了這句出來,現在撤回還來得急嗎?
李從鬱笑容頓時消散無影,星目圓睜,嘴巴微張,雪白的雙頰也染上淡淡的緋色,一臉訝然。
“你….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