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閣內的家具皆是易燃之物,二人凝神之隙,火勢又劇烈了一番。
隔著火簾,葉舟看不清蔣漁的神情。
然而屋內的火光衝天,已然引起屋外的注意。鏗鏗的拍門之聲混雜著尖叫,不斷傳入暖閣。
葉舟適時輕咳一聲,仿佛是被濃煙嗆到,又仿佛之前隻是嚇傻了。
“蔣大人,房門也燃上了,這該如何是好?”她微顫道,端的是萬分無辜。
蔣漁忍俊不禁,但方才笑出一聲,便被濃煙嗆到:“咳,姑娘不怕嗎?”
“大人不怕,”葉舟莞爾,“我又何懼之有呢?”
-
城南第一花樓著火,引得不少好事群眾出門圍觀。
廊橋裡,百姓正指著火源議論紛紛,卻見一男子橫抱著一美嬌娘破窗而出,穩穩當當地落在一艘小船之上。
尚在黑甜鄉中的船夫被這陣晃動驚醒,迷迷糊糊地走出船艙,便瞧見了船頭的一襲黑影。
他忙不迭揉揉眼睛,再睜眼時,竟驚出一身冷汗。
“蔣大人!”船夫跪下,“不知大人深夜造訪,所謂何事?”
蔣漁示意他起身,昂首指向月來閣的烈火,無奈道:“事急從權,多有叨擾,還請老翁見諒。”
船夫聞言回頭,便見身後的花樓一片轟然火光。
接著轉頭之時,他才注意到蔣漁還橫抱著一名女子,她想必是月來閣的姑娘。
弄清來龍去脈之後,船夫愣愣地點頭:“無妨!倒是大人折煞小民了!”
既已說明情況,蔣漁也不願再打擾船夫休息,便抱著葉舟走向橋邊的岸階。
河道上停泊著數隻小船,形態各異,錯落地散列著。
船身搖晃,船舶之間的距離亦是寬窄不一,他步伐卻很穩當。
秋風漸起,葉舟的手腳冰涼。她是習武之人,若非常年受毒藥侵蝕,其實本不該如此畏寒。
縱使蔣漁儘力控製著自己的身形,葉舟依舊能感受到水麵晃動。
水聲潺潺,她的心亦隨之浮沉。
她的目的是勾引他。
行至最後一艘小船之時,葉舟輕輕扯了一下蔣漁的衣襟。
“大人,您看這夜色正好,可樓內卻是混亂一片,”她將頭埋在他的懷裡,輕哼道,“你我何必急著回去呢?”
蔣漁回望,月來閣的火情已經控製住了,然而賓客皆已嚇得作鳥獸散。
他確實不該再強留於此處。
他複而低頭,卻見少女正仰頭望著他,雙眸澄淨,倒映著斑斕的長空。
還真是,夜色正好。他輕笑一聲,以示應允,便將她留在了這艘小船之上。
“那……那不是蔣丞相嗎?”一名眼尖的男子認出蔣漁,引來橋頭岸邊的一陣驚呼。
注意到這些動靜,葉舟作出羞澀之情,忸怩了一聲:“大人!”
蔣漁方給船夫支付了定金,見她催促,不由得失笑搖頭。
“姑娘的膽子真的是很大啊!”他執起船撐,感歎道。
見他如此,葉舟微微揚唇:“奴家隻是信任大人罷了。”
蔣漁聽罷挑眉,笑聲爽朗。
她正危坐於船頭,聞聲竟忍不住回眸。
船尾的男子身量頎長,此時雖做著體力活,卻不減玉樹臨風之姿。
此刻他開懷大笑,竟為他平添了幾分少年之氣。他雖已位極人臣,其實也不過二十三歲。
誰會去想這位賣力撐杆的船夫,其實也是一個傳奇。
夜色之下,二人當真似一對神仙眷侶。
卻隻怕,這僅是段露水情緣。她抬頭遙望著無儘的蒼穹,深覺一派混沌。
亭台樓閣遠去,水麵逐漸開闊。
已至南湖,蔣漁收起船撐,行至少女身側。
“星河浩瀚,卻不見月色,真是可惜。”葉舟感受到他的靠近,狀似無意地嘟囔一聲。
蔣漁坐下,思及先前聽到的打更之聲,沉吟道:“現已夜半三更,姑且再等等吧。”
“奴家方入月來閣之時,亦是個無月之夜,”她探身輕撫湖水,“歲月如流,直教人感慨。”
“姑娘為何淪落此處?”他望著她的側影,隨意搭話。
葉舟笑得平淡:“奴家忘記了。”
“姑娘是失憶了?”蔣漁亦是笑笑,顯然不太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