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饒人 低劣的難堪(1 / 2)

晚風陣陣,除了天上的星星不辭辛苦地閃爍外,正院裡也依舊燈火通明。

錢父正翻閱賬本,錢母扯著帕子,不忿的聲音驚起了窗外的鳥雀:“她就是故意的!”

錢父日常安撫:“好啦,時移世易,彆為不值得的人生氣。”

“我是替老爺委屈!”

錢父眼中笑意一閃:“我沒有什麼好委屈的,太太消消氣。”

“她…她!她秦惠露欺人太甚!話裡話外擠兌我也就罷了,還敢連帶上你?男女授受不親不說,那轎子夠坐這麼多人嗎?抓著就不放手了,她那意思要你跟著轎子走著去秦府?使喚小廝呢她!這個…這個小人得誌的………”

眼看越說越氣,隻要話說出口就有傳出去的可能,鎮國公府現在得罪不得,錢父撫著錢母的背給她順氣,一麵打斷:“這不是也把她擠兌走了麼,她要是過得好,又怎麼會這個樣子上京……”點到即止,但收效甚佳。

錢母精神一振:“可不是!當初說在夫家多威風八麵,她以為她們家那點子……”

錢父貼著錢母的麵頰,不得不再次截住她的話頭:“你縱然不喜歡她,可還有用得著她的地方,嘴上隻是一時的爭鋒,咱們自己過好日子才是最重要的。”

錢母蹭蹭錢父,也不鑽牛角尖了,喚來蜜蠟,高高興興進了淨房。

待錢母梳洗出來,錢父依舊在看賬,時不時拿一管小狼毫勾畫、記錄著什麼。

“老爺,怎的還不睡。”

錢父抖一抖自己的得意之作:“你瞧。”

錢母拿過錢父的私賬,她和錢父胼手胝足這麼久,生意上的事漸漸涉入不深,但還能看出些門道。

“這麼說嘉興那一帶終於是開始下雨了?”

“是啊,不然這些老油餅……”在外走動交際,錢父有意鍛煉自己慎戒謹言的習慣,出口的調笑又收住了。

錢母卻是沒那麼多顧慮:“不然這些老油餅子如何趕著來參股。早前隔岸觀火、說風涼話甚至使絆子可是一套一套的,轉頭就這樣迫不及待地送錢,吃相真是難看。”

這話說出了錢父的心聲,自己甚至都還沒把彆人奉承懇求的書信給錢母看,夫妻倆能有這樣的默契,錢父對未來的藍圖更多了一點信心。

錢母倒是自顧自翻閱起了書信、契據,又把堆放的書籍整理好:“這一封,是福建的橄欖,還好我當時說要插一手,不論是煲湯、入藥、還是做零嘴,保存也方便;這一封,提到遼寧那裡的柞蠶,雖說不比家蠶產量大,但自有它的好處……啊!老爺!…嗯…阿德哥……”

人逢喜事精神爽,連日的緊繃終於得到放鬆,錢父看穿著中衣傾身動作的錢母,眼神裡充滿繾綣旖旎,手上的動作,就不規矩起來。

錢母粉麵通紅,軟得撐住書桌都有點吃力。

“芳娘。”錢父把錢母攬到腿上,含著她的耳垂,一隻手伸了進去,“芳妹妹,最近可是換肚兜了……”

…………

錢多多一覺醒來已經是日上三竿,正咬楊柳枝漱牙鹽,莫浼快步從外麵走來。

“你來得正好,家裡就沒牙刷一類的物事麼?”

莫浼有些意外,錢多多能注意保護牙齒已經是意外之喜,居然還知道牙刷。

看莫浼沒說話,以為她不曉得,便提醒道:“你自己也是,沒有牙刷牙粉也要記得護牙,咀嚼楊柳枝、用鹽水漱口,都是可行的。”這還是錢母教給她的。

“是,多謝姑娘。”莫浼笑著行了一禮,又想起正事,“鎮國公府來人給姑娘送東西。”

錢多多就有些驚疑不定,自己還沒開始攀高枝呢,就能和鎮國公府有來往?難道是老天總算開眼,可憐她前世今生的遭遇?

孫媽媽的聲音傳了進來:“奴婢給四姑娘請安!”

走出去就看見孫媽媽喜氣盈盈地道萬福:“鎮國公府送東西來,一並指名有給四姑娘的。”

錢多多忙整理儀容儀表,好在早就梳了頭、換上了昨天錢母讓人送來的簇新衣裳,隻讓莫浼把頭發輕輕挽到後麵,插上一朵絨花。

出了二門的時候,孫媽媽又悄聲道:“奴婢多謝姑娘好心。”

錢多多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老太太說四姑娘向她諫言,於是漲了奴婢工錢,還額外給了家裡小子湯藥錢。”孫媽媽眼裡有淚花閃動。

祖母竟然幫自己賣人情。

心思一轉,錢多多微笑道:“哪裡,孫媽媽儘心儘力照顧祖母,我做孫女的也很感謝,這是應得的。”

“姑娘心慈,姑娘心慈。”

再一個轉彎就到了前院,幾個穿著一致的身影穿梭,有的抱棕色編織束口的米袋,有的搬著瓦甕。

錢母和錢父對視一眼:“崔媽媽,這些是……”

領頭一位笑容和煦的婦人拿出一張玫瑰色的帖子:“國公夫人並世子夫人於本月三十筵席擺酒給何小姐慶祝生日,誠邀府上老太太、老爺、太太、幾位小姐蒞臨,也是親戚之間許久未見,想念得緊。”又指幾人手上,“這幾袋是皇上賞下來的蔚州貢米,香軟黏稠,熬出濃濃的小米粥,益氣養胃的;世子夫人自己吃著甚好,惦念錢太太早年吃飯不精心,若是尋常米粟,倒克化不好。這些是油爆白鯗燜蒜苔,撈上來就挑好的加急送來,大部分魚刺被剔除,吃起來顧慮少些。都道魚饈’來鰣去鯗’,味道鮮美醇厚,國公夫人說,若府上喜食海鮮的老太太、老爺喜歡,回頭她做了再送來。”

這位媽媽真是位妙人,錢多多隔著屏風瞧個清楚。

第一句話已經讓錢母麵有嗔恚之色了,早前鼓起勇氣去鎮國公府,門房不說眼高於頂,卻也不太看得起走路過去,沒排場又沒帖子的錢母,敷衍之情溢於言表。

好容易通傳了,下人之間不知怎的,形色匆匆,主人家更是一臉肅穆。錢母坐了半個時辰,國公爺、國公夫人沒見到也罷了,唯一來接待的世子夫人也不見個笑模樣。

要說問候之類也還好,聽說錢韻病了,也幫著請醫問藥。

末了,向世子夫人躊躇道彆,果然連飯也沒留。

又想到上門帶的禮物是自家最拿得出手的綢緞,論成色也就和人家下人穿的官緞比肩。

錢母窘迫得不行,匆匆離去。

這些是昨天錢多多問出那一句“娘是不是去過鎮國公府了。”錢母告訴她的。

再聯想到錢母昨天被何姑奶奶陰陽怪氣了一番,當錢媽媽掏出帖子的時候,錢多多覺得錢母不說當場暴起,起碼臉上就不會好看。

能讓她接下帖子,定是不容易的。

錢媽媽後麵兩句話又透著學問,巴巴兒送吃食過來,體現了解喜好不說,對錢母也表達了拳拳的關愛。

就連吃食也不是敷衍,不走禮輕情意重的路線。

禦賜的小米,耗費人力的同時又是國公夫人親手烹飪的鯗魚。

哪一樣都是有價無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