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聲很近,沉悶的響了好幾秒,那人也從桌子上跳下,走了過來。
“你哪位?”
他的語氣毫不客氣,英挺的眉皺著,還是好看的一張臉,卻不再叫人喜歡。祝山海聞到隨著他的靠近而逐漸嗆人的煙味,眉頭也忍不住皺起來。
“你把煙掐了。”祝山海見他走過來,語氣也不自覺地變成斥責老杜時的那種。
赫百川個子很高,比快一米八的祝山海還高半個頭,可以居高臨下地打量他,聽見他近乎命令的話,冷笑一聲:“你誰?管這麼寬,怎麼不當教導主任去?”
祝山海雖然平時好說話,但從來不是個軟性子,遇上刺頭他也不怵,隻是他沒想到,麵前這個從麵色到語氣都一點也不禮貌的居然是赫百川,一個同齡人口中完美的彆人家的孩子。
或許是不認識祝山海,又或許是在校外,赫百川毫不在意地表現出他性格惡劣的一麵。
祝山海看著他,忽然想起之前對他的看法——一株叢叢荷葉間的荷花,清清冷冷,遺世獨立,現在,顯然他要改變自己的看法了,赫百川沒準是一朵表裡不一的黑心蓮,表麵上優秀完美翩翩佳公子,背地裡是煙酒都來,不禮貌不客氣不講道理。
對於這一發現,祝山海奇怪地感覺到一種自然,像是理所應當,以及一種隱秘的,難以宣之於口的快感。就好像一張遠遠純白的帆,走近了卻發現汙漬和灰塵也藏在角落,反而更像現實中才會存在的。
赫百川盯著他看,見他眼神呆愣愣的,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還以為他是什麼乖乖牌,故意氣他,抬手又抽了口煙,挑釁似的衝他呼出一口煙來,眯著眼睛笑,“你也是一中高三的吧,今天的事就當沒看見,現在走還來得及。”
祝山海聽見他刻意的語氣和笨拙的拿煙姿勢,顯然是抽不慣,忍不住故意說:“赫百川居然抽煙還威脅同學,聽上去就稀罕。”
赫百川笑容更大,顯出十分的自信:“你覺得會有人信嗎?”
“總有人看不慣你。”祝山海淡淡道。
“比如你嗎?”
他也不知怎的,看到赫百川這個裝腔作勢的模樣又有些生氣,伸手奪過他手裡抽了一半的煙,是個好牌子,很烈,多是中年男性喜歡抽,祝山海掐滅了它,想起老祝,他也愛抽嗆人的煙,這種的卻抽不起。
赫百川沒想到被他搶走了煙,一時間也有些氣憤了,伸手要搶回來,眼看兩人就要推搡起來,卻聽到門外忽然傳來腳步聲,隨即是幾聲十分有特色的響亮的咳嗽聲。
赫百川和祝山海幾乎同時認出來咳嗽聲的主人,火箭班的數學老師兼班主任李秋平,也曾經給祝山海他們班代過幾節課。
祝山海反應很快,立馬拖著赫百川鑽到窗簾後麵。
果然兩人剛一藏好,李秋平就走了進來,似乎是忘拿東西,隻在講台處逗留片刻就離開了,祝山海還能聞到教室裡淡淡的煙味,怕漏了餡,躲在簾子後一動不動,李秋平卻像毫無察覺一般,很快離開了。
李秋平一走,祝山海才鬆開鉗著赫百川的手,鬆了一口氣,兩人從窗簾後麵鑽出來,他不經意地回頭看了一眼,發現赫百川羊脂玉一樣的臉龐透著些粉,也不知是不是在窗簾後頭悶的。
“你躲什麼,又不是你抽了煙。”赫百川有些不爽道。
“你自己不也說了,誰會信你抽煙啊。”祝山海反駁。
“那你自己躲就行了,拉上我乾嘛?”
“那老李問起來你肯定得把我賣了。”祝山海篤定。
赫百川噗嗤一聲笑出來:“瞧把你嚇的,老李有鼻炎,聞不到煙味兒。”
祝山海忍著沒給他那張漂亮的臉上添點顏色,轉身就要離開,赫百川在身後叫住他:“你彆說出去。”
“不敢承認的話,學人家做什麼叛逆小子,抽煙都不過肺,回家好好學習吧少爺。”祝山海哪裡管他是不是在威脅,罵了個痛快後轉身走人。
祝山海成績不錯,但算不得好學生,祝羅村是個城中村,其中居民魚龍混雜,他也不是沒跟那些混混打過交道。赫百川的行為在他眼裡就是一個追求刺激的小孩,裝腔作勢的模樣也笨拙得很,哪裡像什麼壞人。
但他反而更生氣了,因為他實在想不通,像赫百川這樣要錢有錢,要顏有顏,家庭和睦還智商超群的人,為什麼會以這樣一種可笑的方式來“變壞”。
他實在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