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雲隱皎月,天際星光點點。
殿中未熄的燈火格外顯目。
紀雲廷垂眸看著劈啪作響的火焰,修長的手指將一張紙伸向火光,火勢迅速蔓延,不過片刻便消失殆儘。
諸如此張的宣紙散在他左手桌案各處,每一張都寫滿了一個人的名字,雜亂無章叫人頭皮發麻,浸滿墨汁的毛筆隨意擱在桌角,正朝地麵滴著墨水。
而紀雲廷無視這些,隻是機械地取過一張紙宣紙將其燃燒殆儘。許久,似是有些厭煩,他索性閉眼向後靠倒。
他人不敢提起之名,與我而言是最珍視之物,唯我占為己有。
君名刻骨。
紀雲廷深吸一口氣,隻聽火光劈啪的響聲。
可惜統統無法述之於口,不如做一個永不清醒的長夢,一醉其中。
什麼時候,才明白……
他睜開眼,透過窗欞,明月正照枝頭,極為好看。
忽地想起明日便是上元,宮中每年都會舉辦宴席,他自也少不了。照習俗,每一次宮中都會開封一壇好酒,再派人埋至不為人知的地方封一壇,且位置僅封壇一人知曉。去年是丞相封閉,今年細想該輪到他自己了。
不少人想嘗這一壇酒,因為酒香過於醇烈且獨特,隻是每年僅此一壇,那位遊走江湖俠客隻道是獨門秘術,且工藝繁瑣,材料繁瑣,一年一壇最佳。
紀雲廷不禁想起三年前嘗這壇酒的紀衡。因份量稀缺,這壇酒隻給帝臣品用,當時的紀衡是第一次品嘗,不成想不過三盞便不省人事,麵色潮紅卻又在極力忍耐不願出糗的樣子使紀雲廷直到現在都能想起,頓時忍俊不禁。
心情暢快許多,紀雲廷站起身,將桌上的紙張一一收了起來,再點火燒儘。
待處理完火爐,紀雲廷吹滅了燈盞中的燭火。
夜再次回歸一片死寂。
“……移到後院東麵。”
紀衡慢步入禦花園邊看見這一幕,宮人門有條有序,等待著紀雲廷下一條指示。
他四周環繞一圈,似是對周圍湛然一新的環境感到認可。
紀雲廷正欲說下句,餘光一瞥才發覺紀衡的存在,連忙快步過去轉彎後停在其眼前一拱手道:
“皇兄。”
紀衡抬眼欣慰地看著他:
“幸好此事交予你處理,我很放心。”
“能幫助到皇兄才是臣的幸事。”紀雲廷聞言也微微一笑,“皇兄,上元酒可有送來?”
隻聽對方“嘖”一聲,“小孩子家家怎麼惦記烈酒呢?”說罷又故作恍然大悟道:“不會是雲廷你想先偷喝了吧?”
紀雲廷一挑眉,倒也沒有否認,承認道:
“是啊,皇兄。”
這話卻出紀衡所料,他本是想戲弄一下紀雲廷,看他如何作答。不想對方竟心安理得承認了。他欲言又止,隻好無奈笑笑,揚起手便要打他。舉到半空又虛虛握拳用指關節敲了敲他的額角。
紀雲廷眼角笑意愈深,作勢向後一躲:
“皇兄怎打臣弟呢?”
周邊宮人好奇想向這邊張望,路過卻仍不敢抬頭,隻是聽見這句有些許不自在。
紀衡顯然注意到一點,故惱道:
“又在汙蔑皇兄了。”
“哪有,臣弟不敢。”
紀衡盯他半晌,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又問道:
“對了,那壇酒你要取何名?”
紀雲廷思索片刻,想起每年這酒都要取一名,封壇之人將寫著酒名的紙張粘於酒壇上,第二年眾人才可知曉,既神秘又有新意。
他微微一笑:
“秘密。”
“連跟朕都不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