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把花從枝頭摘落,卻把汗水灑進了土壤。
行至一半,隊伍中幾位平時不常訓練的工作人員已經開始大口喘氣了,可宋向葵連呼吸都未打亂。
她沉默地,一步步地往前走著,像是走向某個無法違逆的既定命運。
一路上走走停停,最後真的花了兩個小時才到達這座村落
村落建在半山腰,而李向葵的家還要再翻過這個山坳,在另一邊的半山腰。
最終抵達時大約已經下午五點了,初春的天邊透出沉沉暮色,隱約能望見升起的嫋嫋炊煙。
偌大的一個村落隻有十來戶是有人煙的,有餘錢的人家都已經搬走,剩下的人家都是實在沒錢搬走的。
而宋向葵家就是這幾戶之一。
宋謹戈遠遠就看見了院子中喂雞的婦女。
女人抬頭,一眼就看見走在前麵的宋向葵。
“你這個死丫頭,大白天又去哪了!?活不乾了?成天還去上學,照我看,早早嫁人...”
女人的嗓門尖銳而憤怒,摻雜著某種無法名狀的惡意,仿佛她此時不是麵對女兒,而是麵對有著血海深仇的仇人。
直到看到跟在李盼弟身後的一群人,她的麵色僵了僵,聲音也倏地變小。
特彆是看到宋謹戈身後跟著的律師,她的眼裡露出明顯的惶恐和懼怕。
“孩..孩兒他爸,有人來了。”
看到自己母親前後態度明顯的變化,李盼弟絲毫沒有露出意外,她用一種麻木又滿含嘲諷的目光注視著這一切。
宋謹戈隻遠遠看了一眼,就失去了走進去的興趣。
他拉住了走在前麵的女孩。
“你想不想現在就成為李向葵。”
女孩往前的腳步一步頓,扭過頭困惑地望向宋謹戈。
“或者說,你想不想擺脫他們。”
她瞪大了雙眼,怔怔地望著宋謹戈,臉上浮現出困惑和驚訝,隨之而來的是喜悅。
但很快,她臉上的喜悅逐漸黯淡下去,她慢慢低下頭,聲音乾啞,“不用了。”
“為什麼?”宋謹戈以為自己沒有說清楚,又認真地解釋一遍,“我會負擔你在這期間所有的費用,給你提供良好的教育環境。也就是說,我會領養你。”
“可是我會給你帶去麻煩的。”小姑娘想到了自己的父母還有弟弟,眸子裡流露出一種隱藏的很深的哀傷——一種在她這個年齡本不該有的哀傷。
“你們已經幫了我很多,我不能再恩將仇報。”
“而且...”她重新抬起頭,看向宋謹戈的眼睛,臉龐上浮現出某種讓人不自覺信任的堅定神色,“我覺得靠自己可以走出這裡,我會擺脫他們,離他們遠遠的。”
“我以後也會報答你的。”稚氣未脫的保證,卻莫名讓人相信。
她懂事的讓人心疼。
宋謹戈想到了在原本的劇情中,她確實做到了這一切,也努力報答了宋氏,隻是用了錯誤的方法,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宋謹戈突然就有些明白李向葵為什麼要拒絕他了。
在她前十幾年的生命中,或許很少感受到愛與善意,因此她不習慣於接受無緣無故的好。
她像是一個渾身豎起刺的小刺蝟,無比固執,卻在心底默默地記下收到為數不多的善意。
“我要領養你,也是有目的的。”他清了清嗓子,擺出一副談判的架勢。
“我有一個奶奶,因為我經常不在身邊,所以你的任務就是陪她。”
李向葵認真地聽著,隱約懂了他的意思。
她想到村裡的一些惡婆婆,或許就是因為那個奶奶不太好說話,所以他需要一個自己這樣的、弱小且沒有反抗能力的人去讓她撒氣。
這是一個無比公平合理的交易,李向葵不僅沒有不開心,甚至隱隱有種慶幸。
從小到大,她最熟練的就是如何在這樣的情況下生存。
就算那個奶奶再難纏,也總不會比自家奶奶難纏,李向葵暗自思忖著。而且聽說城裡人都很少打人,如果隻是被罵幾句的話她一點也不介意。
作為回報,她能順利念完高中,甚至可能是大學,她再也不用餓肚子,不用擔心哪一天睡醒就被父母許配嫁人,不用被弟弟打罵...
思忖片刻,她最終鄭重地點了點頭,“我會好好乾的,不會讓你失望。”
絲毫不清楚李向葵所想,宋謹戈覺得自己做了一個無比正確的決定。
他停下了腳步,“我們回去吧。”
跟著他走了一路的工作人員們麵上震驚卻沒一個人敢出聲反對:你是金主你說啥就是啥。
“對了!”他重新扭頭看向身旁的律師,“我要領養她,你去跟那兩個人談,正常走流程就行,不要讓他們占到便宜。”
不要讓他們占到便宜——合同上可以動的手腳太多了,律師幾乎立刻就懂了。
“現在就去辦,越快談完越好。”
“好...”律師擦了擦額上的汗水。
“事情辦得漂亮有獎金。”雖然宋謹戈沒有明說獎金是多錢,但他口中的獎金從來沒有讓員工失望過。
“是!一定辦好。”律師的眼裡燃燒起光芒,他雄赳赳氣昂昂地走向了不遠處的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