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彆是當躍過凹凸不平的路麵時,顛簸讓兩個人貼得更緊。
或許是“吊橋效應”,人體的溫度持續透過衣服傳來,明明沒有直接肌膚相觸,可還是有股戰栗感從脊背傳遞到靈魂。
他有些後悔了。
後悔同意沈卿禮的提議,後悔陪他胡鬨,後悔同意騎摩托車。
可他還是沒有放開扭動車把的手,就算掌心已暈出一片濡濕。
直到沈卿禮說出“停下”時,他才堪堪回神。
“鐺鐺鐺鐺~”沈卿禮跳下摩托車,誇張地比劃一下,“全縣最好的觀景地,最適合看夕陽和星星的地方。”
他們停在山頂的一片平坦空地上。
宋謹戈順著他比劃的動作抬眸,如火的夕陽連同朱紅的層雲猛然撞入他的視野。
這裡根本不是什麼景觀,更彆提評選風景保護區,但宋謹戈卻覺得此刻的夕陽絲毫不遜於肯尼亞草原上的落日。
周圍都是山,但唯獨西邊的視野恰好沒有被遮擋,就好像群山為他們讓路。
半輪紅日滾燙,突兀又理所應當地掛在山尖,仿佛燃燒一般把半邊天空也灼得火紅。
夕陽很美,可這樣直麵夕陽更美。
太陽不能久視,僅僅幾秒後眼球處就傳來灼熱的觸覺,但隨之而來的另一種震顫卻讓他動彈不得。
那是來自靈魂的震顫,一種人類對自然下意識的感歎,一種弱小對強大的崇敬。
落日為群山鍍上一層溫柔的金光,幾片暮雲懶散地飄蕩在天邊。
其實他們來的有些晚了,太陽已經下沉了一半。
可又沒有很晚,還有一半的餘暉仍儘力地撒在大地上。他們至少還來得及,看一場夕陽、追一場日落。
“不止是送花。”沈卿禮突然開口。
宋謹戈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疑惑輕哼,“嗯?”
“我追求你的手段不隻有送花。”
宋謹戈這才反應過來沈卿禮在反駁他上午的話。
“我不想和你分開,想和你一直在一起,無論是在城市,還是這樣的小鎮,隻要有你就可以。”
“還想一直和你看這樣的黃昏。”
是有些肉麻的情話,但放到這個情境似乎又恰到好處。
似乎過了很久,久到沈卿禮以為自己不會再得到回應時,宋謹戈才輕笑一聲。
“嗯。”他的聲音很輕,但沈卿禮卻聽得很清楚。
太陽終究是一點點落下了,紅雲漸沉,連帶著整個天空都暗淡下去。
天黑得很快。似乎前一秒他們還在被這樣的夕陽所感動,下一秒黑夜就已經悄然來襲。
隨著最後一點光線消失在山的儘頭,沈卿禮也回神般走向了摩托車。
“回去嗎?”
看到沈卿禮的動作,宋謹戈本以為是要準備回去了,可誰知他從摩托車背後的箱子中取出了兩把折疊椅,一件大衣,還有一個未撐開的小小帳篷。
宋謹戈重新端詳了一遍摩托車小小的後箱,不敢相信這樣一個狹窄的空間居然能塞進這麼多東西。
沈卿禮:“不走,我看過雲圖,今晚沒有雲,我們等星星。”
等星星,他說得繾綣又浪漫。
“披上吧。”沈卿禮把取出的大衣遞給宋謹戈。
直到接過沈卿禮遞來的大衣,宋謹戈才後知後覺地感覺到幾分涼意,激得他一哆嗦。
初春的夜晚,氣溫本就不高,更彆提山間刮過的風不算小。
他抬眼望了一眼沈卿禮,“你呢?”
沈卿禮還是中午那副打扮,襯衣外麵套著風衣,這樣的穿法顯然無法抵禦夜間的寒冷。
可他卻說:“我沒事,不冷。”
宋謹戈狐疑地走到摩托車旁,重新檢查了一遍後備箱,果然隻剩了一些吃的和水——沈卿禮隻帶了一件大衣。
狡猾的家夥,宋謹戈想著。
他大可以不管不顧,或者視而不見。
可他還是伸出了手。
“過來。”
他的話音落下,沈卿禮幾乎立刻就動了,似乎就在等待他的指令。
宋謹戈順勢摟住了沈卿禮的腰,把他帶進了自己的懷裡,然後擁著他坐在了椅子上。
他們麵對麵擁抱著,沈卿禮跨坐在宋謹戈的腿上。兩人的身高相差不多,他必須微彎著腰才能整個人蜷在宋謹戈的懷裡。
一件大衣把兩個人嚴嚴實實地包裹起來,像蠶蛹,溫暖而安全。
“果然隻帶一把椅子就夠了。”沈卿禮小聲地嘟囔一句,卻被宋謹戈敏銳地捕捉到了,他差點被氣笑。
“再念叨你就一個人去坐另一把椅子。”
沈卿禮立馬不說了,乖乖抬起手在左邊比劃了個拉鏈的手勢。
什麼是等星星?要等到什麼時候?
這些宋謹戈統統不知道。
可他一點也沒有問的衝動,仿佛就這麼等下去也不錯。
年少熄滅的少年愚蠢仿佛又在他的身體裡蘇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