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依舊昏厥的楊齊鳴，兩人一鬼具是心中一驚，茫然四望。待到眼睛適應了黑暗，眾人隻見兩叢青絲自上方垂下。

周韜夜視能力最好，不自覺默默抬頭。

“啊……”周韜的驚呼被謝宇哲捂住，顧米這次反應快，立即掏出最後一張黃符同女鬼們對峙——可不能直接砸了，這會黃符的作用威懾大過於實際傷害。

謝宇哲見周韜安靜下來，感覺這枚暗棋應該是保住了，趕緊將楊齊鳴推進桌底，自己也引導著顧米慢慢退入。

等三人一鬼躲好，原本尚算寬敞的桌子底，頓時逼仄起來。

當然，周韜被毫不客氣地抵在了最外麵，他直麵著兩個女鬼瑟瑟發抖，身上都冒水了，還要小心躲閃豎在身邊的黃符。

但這畢竟不是長久之法，肉眼可見，守在桌外的女鬼，正在逐漸失去耐心。

負責舉黃符的顧米，被三隻鬼的陰氣凍得隱隱打顫，卻驀地生出一個古怪念頭。他聽著外麵打鬥聲不斷，覺得敵方應該沒空注意自己這邊，趕緊戳戳周韜，又指指兩個女鬼，小小聲問：“喂，你能像她們那樣嗎？”

周韜心中生出不好的預感，一邊點頭，一邊又搖頭：“嗚嗚嗚嗚！”

“什麼意思？”顧米差點忘了，周韜不能說話。

“他說，能，但他要幫咱們擋著，走不開……哎喲。”楊齊鳴終於悠悠轉醒，隻是剛起身就撞到了頭。他又揉著頭，嘶嘶吸氣道：“沒關係啊，沈恪給了我防身的東西啊……”

“靠，你不早說！”顧米恨恨罵道，他還奇怪呢，沈恪怎麼沒給他們設個結界啥的。

楊齊鳴被罵的不冤，默默掏出一張符紙，慫笑著遞給謝宇哲：“嘿嘿，滴血就能生效，可以生成個防護罩……”

黑暗中，他也看不清謝宇哲揚起的冷笑，下一秒就感到背後的傷口被猛地一按，痛得他又蜷縮回地上。同時，無形的結界瞬間撐起，連周韜帶兩隻女鬼，被齊齊彈飛出去！

“嗚嗚！”周韜低低嗚咽出聲，保命本能上線，立即散出眾多黑氣將自己裹住，不細看還真像個長發飄飄的凶厲女鬼。

另一邊，戰鬥依舊焦灼。沈恪一手用符延緩其他鬼的行動，一手持法劍以三劍一個的速度不停斬殺。

其實這些鬼，包括老屠在一起，加起來都沒有上次的夜神厲害。麻煩在於，張思恒手中的招魂鈴，總能在沈恪消滅完一隻鬼後，立即補上新貨，而這些鬼又總是“舍生忘死”地護住老屠。

如果再沒有什麼新鮮招數，他就要冒險，直接開大了！

嘭！身後傳來響動。

不止是他，張思恒和老屠也分心看去，隻看見被彈開到牆上的三隻女鬼。

看來是顧米他們終於知道啟用結界了。

沈恪略放下心，一回神就發現圍攻他的厲鬼們已趁機逼至近前。他乾脆爆了一張金光符，金色光圈炸開，將近處的厲鬼通通轟倒，一口氣消滅掉數隻。

張思恒見了心中一緊，他已發現沈恪的實力遠超過自己的預計，鏖戰許久竟完全沒有疲態，難怪老屠說是硬茬子。他趕緊搖著招魂鈴，將那邊掉隊的三隻女鬼召回。

既然抓不住小鬼們，還不如回來拖住沈恪。

這種召來的厲鬼大多瘋癲得不剩多少神智，本能就想和傷了自己的結界硬拚，此刻聽了召喚，不甘不願地繞開結界，爬回召喚者身前。

張思恒見召喚生效，便沒再留意。

沈恪卻是鏖戰之餘，還時不時要防備地瞄一眼。這一瞄，竟在頭頂的女鬼下身，看到了某種奇異的裝束

泳褲？

沈恪趕緊收回目光、端正神情，逼迫自己專注回打架中。

頭頂上的“女鬼”晃晃悠悠，一直與另兩隻保持的同步——她們並沒有直接攻擊，而是在天花板上逡巡著，尋找沈恪的破綻。

當然這隻是表象，沈恪清楚，真正緊盯自己行動、控製攻擊節奏的，其實是張思恒。他擔心時間太長，“女鬼”暴露，乾脆賣了個破綻。

張思恒興奮起來，就是現在！

他急搖鎮魂鈴，大喝：“去！”

頭頂的三隻女鬼同時向下方撲來，直直抓向沈恪沒有防備的後心。

“你乾什麼！”卻有一隻女鬼生生撲向自己，張思恒急怒之下大吼，手中換了搖法想單對這一隻發令，卻發現這隻鬼根本沒有同自己連接。

這不是自己召來的鬼！

張思恒立時明白了，但為時已晚，隨著一股撲麵而來的陰濕氣息，他手臂一涼，下一秒劇痛襲來。

“啊——”張思恒和周韜同時發出慘叫。

周韜這次下手，出人意料的狠辣。

可能是臨到關頭回憶起了自己的死因，他在撲下來那一刻，臨時將目標從招魂鈴變成張思恒本身，硬生生將一節小臂扯了下來。但這也觸發了張思恒自帶的護身符咒，金光乍現，幾乎將周韜打得魂飛魄散。

“周韜！”三人組有了結界庇護，聽到慘叫聲便急急爬出來觀戰，正目睹到周韜被金光迅速灼燒，急得大喊。

沈恪剛躲過兩隻女鬼的撲殺，拚著受傷，搶著擲出一張黑符幫周韜鎖住陰氣，再迅速將他收入乾坤袋中。隻是這一操作，老屠便找到空隙，向他頭上砍去。

沈恪隻能一手提劍去擋，一手護著乾坤袋裝入兜中，同時飛快念咒，勉強撐起一層護體金光，抵擋周圍厲鬼的攻擊。

可預料中的群鬼攻擊並沒有來，反而是張思恒那邊再度響起一聲聲慘叫。

沈恪雙眼微眯，直視著老屠問：“你不去救他嗎？群鬼反噬，可是會連魂都不剩的！”

老屠拚命向下壓刀，獰笑道：“死得越乾淨越好，省得我收拾殘局了！”

沈恪心中一緊，明白這就是又要滅口了！也就是說，背後很可能還有人、還有事。那麼，他就絕對不能讓張思恒死在這！

想清楚此中關係，沈恪撐著劍向後疾退，劍鋒與刀刃摩擦出刺耳的聲音。他趁著老屠被突然卸力，將體內大半法力都貫注在劍神，向老屠劈去。

這次換成老屠舉刀來擋，他也再次燃起黑焰，同金光相抗。

這便不涉及任何技巧，完全是力量間的抗衡，而這，恰恰是沈恪的熱愛與強項。

幾乎是相接的一瞬間，老屠就意識到了這次金光的純度比上次更甚數倍。上次那樣，自己已然輸了，那這次……

哢嚓——

僅僅就是心生出的這一點點懼意，與老屠早已靈魂相通的凶器裂開了一小道口子，接著立即延伸成一條裂縫，再然後哐當一聲，菜刀攔腰斷開，掉落在地。

沈恪的劍鋒再無阻擋之物，一路暢通無阻，將老屠自上而下，劈成兩半！

刹那間，世界開始崩裂、破碎。

厲鬼們再無心噬主，紛紛向透著白光的裂縫中鑽去——連他們也不願意被束縛在此，一心想去尋光明與自由。

下一秒，場景一變，三人又坐在了酒吧的卡座中。

隻是店中漆黑一片，唯有落地大窗中透進來的路燈燈光，桌上原有的一杯熱飲已被收走，而那個座位的客人沒能一起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