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簡安撫了陸常年好一陣,自己則跟個無事人一樣。
林簡並沒有搶到和俞楠挨著的位子,等再一次見到俞楠。
她和傑克已私定終身了。
what?
林簡掩不住驚訝,隨後把俞楠拽到一旁,耐心勸導她和那個傑克才認識一個月啊,他倆想閃婚啊,兩人應該需要更多的磨合期,生活中的柴米油鹽他倆得考慮的。
而且舅母那一關,實在難過啊,舅母怎麼可能同意俞楠嫁給一個搞藝術的外國人。
俞楠則是一臉無所謂,劫後餘生,她和傑克的愛情好似泰坦尼克號。
林簡實在勸不下去,也任由她去,她自己的路還是得她自己走。
回國後,林簡每天一大早煩躁地關鬨鈴,然後急急忙忙收拾好東西追公交,大五這一年,林簡幾乎是在醫院實習。
說是實習,其實是在打雜,畢竟她還沒取到資格證,每天就是跟在師父身邊,記筆記,搬東西,時不時還要躲著精神病人的追殺。
“誒,爺爺爺爺,這是點滴瓶,不是葫蘆,你快放下放下,不然待會血倒流了。”林簡趕忙將筆記扔在一旁,雙手小心翼翼地伸過去。
“嘚!”
老人一跺腳,給林簡嚇得一哆嗦。
“妖精!”
妖精?林簡突然明白了什麼。
“我不會把我的孫子給你的,彆以為俺老了,你就可以欺負俺的孫子。”說著緊緊抱住他口中的葫蘆點滴瓶,肉眼可見,老人的血已經倒流了。
“行行行,我不要你的孫子,我已經改邪歸正了,我現在是好妖精,我絕不傷害你的孫子。”林簡抬腳一點點挪過去,一邊用奧斯卡演技表示自己已經痛改前非,一邊眉毛一揚,眼神暗示旁邊的同事繞後而行。
“真的?”
“真的真的,我發誓。”
林簡舉手指天。
等到老人鬆懈下來,身後的人趕忙按住他,他終於在鎮定劑下安分下來。
林簡給他換了點滴,調好高度。她望著老人家酣睡的容顏,瘋瘋癲癲其實於他而言是個不錯的選擇。
他的小孫子死於車禍,生前最愛和爺爺看的便是葫蘆娃。
清醒或許更痛苦,老人家患有心臟病,怕是再也遭不住打擊了。
林簡的筆記早已在地上被人踩了好幾腳,孤零零地躺在地上,被風翻了好幾頁。
她歎了口氣,蹲下身撿起,試圖拍掉上麵的泥印。
“手沒事吧,彆等會失血過多跟不了我下一個預約了。”
林簡一抬頭便看見帶了她三個月的師父,正和藹地笑著,他的臉上還掛著三道指甲痕。
“怎麼可能會失血過多。”林簡瞧了眼剛剛被碎點滴瓶劃的口子,看著長了點,但其實也不深,一點都不嚴重。
倒是師父那張臉,肉都摳出來了,怕是要毀容,可憐師父那張慈眉善目的臉,脫下白大褂,不知道還以為是□□大哥,剛乾架回來。
“師父,你的臉還痛嗎。”
“都結痂了,不痛了。”
林簡望著師父那深深的口子,問:“師父,你怨不怨啊。”
師父笑著搖頭,“我們精神醫學的呀,跟彆的醫學不太一樣,我們不僅是治療患者,還要照顧患者的情緒。他們隻是病了,他們控製不住自己,他們需要我們。林簡啊,未來你會碰到很多很多非同尋常的事,你也有可能拋棄自我,隻為精神病人有更好的未來。師父當初就做好了決定,師父從不怨,從不後悔。林簡啊,你還是個小姑娘,你要乾很多臟活累活的哦,你後不後悔啊,怨不怨啊。”
林簡埋頭搓著她的筆記本,思考了許久還是慚愧道:“師父,你等以後再問我吧,我現在說不出來。”
林簡覺得,她還沒法像師父那樣醫德高尚,仁心仁術。
師父看著林簡微弓的腰,依舊和藹地笑著,他拍了拍林簡的肩膀,“沒事,還是個孩子,咱不急,不急。”
說完,擺手讓林簡跟上,開始工作記筆記去了。
何依的生日快到了,她在安市的朋友不多,林序早早就找上我想給何依一個驚喜。
何依畢業後直接去應聘了陸氏旗下的申江酒店大堂經理。
報酬不菲,她家的債應該也陸陸續續還清了吧。
她和林序這對苦命鴛鴦這幾年分分合合,如今又在搞什麼名堂。
林序撓著腦袋紅著臉,“林簡你就彆取笑我了,我們小情侶鬨矛盾你不懂。”
他們幾個秘密在申江包了個包廂,隻等到時候引何依進來給她一個驚喜。
林簡紮好手中的氣球,打趣道:“要下次分了是你的緣故,我就打斷你的腿……”話還沒說完就接到了陸常年的視頻邀請。
幾人相視一笑,鬨哄起來。
“趕緊去接你的小情郎視頻吧,這裡我們會弄的。”
林簡笑著點頭,她走到陽台,從這裡看,能看到大半個城市。
“陸常年,今天的天好藍啊。”林簡看著手機屏幕上烏漆麻黑的樣子。
“陸常年,你人呢。”
那邊蹭的一下燈亮了,暖黃的光照下,陸常年的眼鏡還沒摘,他將大衣掛在衣架上,順便理了理領口。
“我剛從實驗室回來。”陸常年著手機屏幕上的林簡,微微蹙眉,嚴肅道:“安市今日天晴,但最高溫度1℃,最低-2℃,你這件大衣遠遠不夠抵禦寒冷,你現在還在外麵………”
“知道了知道了,我剛剛幫朋友布置生日會,活挺累的,一點都不冷。”倒也不是,林簡吸了吸鼻涕,到外麵呆了會就有點冷了,尤其是這手,都僵掉了。
林簡晃了晃紅腫的手,可憐巴巴道:“手有點冷,你快過來幫我吹一下。”
陸常年將手機靠在杯子前,他戴著眼鏡,手中的文件已看不下去,他索性便不看了,一直盯著林簡。
“我給你寄的抗寒產品,你收到沒。”
林簡說起這個便來氣,陸常年他們研究院研究出來的東西,對於她一個正常打工人來說,實在是大材小用了。
“收到了收到了,可是大哥,倒也不用那麼誇張,我又不是跑北極去。”
“以備不時之需。”
林簡小雞啄米般點著頭,聽著唐僧陸常年不停念經。
何依生日驚喜選定時間在傍晚,林簡將手中的活忙完,跟師父打了個招呼急急忙忙來了酒店。
房間被林序他們布置得五彩斑斕,林簡驚歎,果然直男審美。
“生活就得多點色彩。”林序反駁道。
林簡仔細一想,也不無道理,
她看了眼手表。
“算算時間,小程也快把何依引過來了吧。”
林序點頭,他躲在門框旁,手中緊握彩帶槍。
話說完沒多久,手機消息鈴便清脆一響,林簡看了眼手機,對林序比了個OK的手勢。
門被一下子推開。
“surprise。”
“生日快樂。”
萬千彩條從天而落,屋內燈光閃爍,斑斕絢麗。
驚喜,卻不見人喜。
何依麵色慘白,骨瘦淋漓的身子在此刻顫抖起來。她驚恐地看著屋內的人,隨後捂著嘴在走廊裡不見蹤影。
林序追了過去,林簡還未緩過神來,她愣愣地看著空曠的走廊,隨後回頭拾起彩帶槍,她拆開蛋糕,整理著飄落在旁的彩條。
她擰著眉頭,手有些失措。
廁所隔間內,
何依的指甲蓋彎曲,由於冷水的衝擊,使她的粉底淡化,白色的顏料下是夾著枯枝的黃泥。
沒有腮紅的加持下,她的臉比曾經更消瘦,氣色如淹死的水鬼。
明明一年前,她早已變成了一個平凡的正常人啊。
隔間內是一道道劃痕,黏著血。何依咬著手臂嚶嚀許久,她抬頭望著排風扇,胸脯不斷起伏,她啃食著氧氣,仿佛下一刻便要窒息。
林序在外麵呼喚著她,她打開門。
兩人相視,何依咧嘴一笑。
兩人心照不宣,何依伸手,讓林序過來接她。
執子之手,何依看著兩人的影子,苦苦笑了。
“我剛剛身體不舒服,應該是吃壞肚子了,吐了點。”何依見林簡緊張地想上來握住她,她搖了搖手。
“無礙無礙,休息會就好了。”
林簡看著她慘白的臉色,久久說不出話來。
何依笑著拍了拍林簡的手,“怎麼了,表情那麼凝重。”
林簡反握住何依的手,眉頭緊鎖,“你真的,沒事嗎?”
林序上來拉開林簡,不悅道:“何依都說了沒事了,你彆管了。”
林簡甩開林序的手,也沒給林序好臉色,但也不怒出來,她心知兩人定有什麼事瞞著她。
何依鞠了一躬,麵帶歉意。
“辛苦大家了,隻是今天我身體不太舒服,就先回去休息了,真是抱歉。”隨後她看向林簡,五味雜陳,說不出的味道。
“抱歉啊林簡,我先走了。”
林簡不再追問,隻好拂了拂何依的肩,與她道彆。
“我送你吧。”林序追上去拉住何依的手,“天這麼晚了。”
何依彆過頭去,不去看林序,她扯開林序的手,帶著哭腔道:“你彆逼我了,我真的想一個人靜靜,求你了。”
隨後映入林序眼簾的是通紅的雙目,配著何依慘白的小臉,觸痛著林序的心。
林序隻好作罷,他低頭看著何依的手許久,走廊裡寒冷如冰窟,困頓著他的心。
“我不逼你,我隻是擔心你,你一個人回去小心點,我送你到門口,我給你打個車,這是我最後的請求,好不好。”
何依點頭,兩人一路沉默不言,林序裹好何依的衣服,將她送上車。
“回去記得給我打電話。”
何依點頭,“好。”
如果命運捉弄,那該如何前行。
何依走在狹窄的小巷裡,扣子鬆了一顆,露出脖子在瑟瑟的寒風裡已無知覺。
何依轉過弄堂,嗆人的煙味撲麵而來。何依頓住腳,她下意識地想跑,但她必須堵住猛獸。
她握住拳,擰著眉頭走上前去。
為首的光頭叼著根煙,雙目凶煞,他看向何依瘦弱的身軀挑釁地笑了。
“我不是讓你們彆來這麼,我錢不是給了你一半麼。”
何依狠狠抹了把被風吹亂的頭發,她忍住自己顫抖的雙腿,眼神瞟向一旁的雜物,不敢去直視那個滿臉刀疤的男人。
“賤人,你還有臉說,你那一半是上批貨的。而且啊,現在警察抓的緊了,貨漲價了,我們也沒辦法啊,我算算啊,你上一批貨隻付了三成,加上現在的,你都欠著我們多少錢了。”光頭男人旁的小弟喊了一嗓子,刀疤臉嘖地一聲轉過頭,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說那麼大聲不怕警察過來抓我們啊,廢物。”說完又不忘往他屁股踹了一腳,隨後回頭掐住何依的臉。
何依使勁扭頭,發絲被淚水黏在臉上。
“何依,你也不希望,你的家人知道你在吸毒吧。”
“你想做什麼,你彆去見我的家人。”
“我不要什麼,我隻要錢,我的兄弟們都等著吃飯呢。”光頭深吸了一口煙,隨後忽的噴在何依的臉上。
何依嗆得不行,仿佛喉嚨被人扼住。
光粗糙的手指摩挲著何依的臉,他取下煙,火紅的煙頭對準何依的眼睛。
“嘖,不能傷著眼睛啊。”
隨後往下。
“就嘴巴這吧,你到時候就跟人說燙著了。”
“大哥可真是貼心。”
光頭男人笑著,他身後的小弟也笑著,
何依覺得這笑聲怪誕,她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