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澤業好比半個聾子:“喜歡什麼?”
“......明明我先來的,”柳柯頭腦發蒙,被悶得喘不上氣,經年累月的情緒砸向他,砸得他心醉神迷,死心塌地,“我喜歡你好多年。”整條街的樹葉都在撲簌簌搖晃,爭先恐後地發芽,長成挺闊的深綠色。
不知道許澤業聽見沒有,一時萬籟俱寂,而後,許澤業將圍巾拉低,讓柳柯能看見路。他說:“來車了,我們回家。”
柳柯用那隻繃著紗布,隱隱滲出紅色鮮血的手反握許澤業的手,稍一用力就疼得口乾舌燥,他湊上前吻在他哥唇上,莽撞的,沒控製好力度,撞得許澤業鼻骨發麻。
親完撒手,手上沒了力氣,閃去開車門,拉了兩次沒拉開,手疼得像在辣椒罐子裡泡了很久,才氣急敗壞換手,上車,甩上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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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醒後,想起自己的所作所為,柳柯蔫了。
他起床時,許澤業不在家。茶幾上的蛋糕香芋味的,淺淡紫色,像是童話。單手切割費勁,跟鏟刀較勁好久,聽到開鎖聲,柳柯跑得飛快。拖鞋不跟腳,脫落一隻,直接飛到許澤業麵前。
柳柯光腳踩在地板上,手中還抓著沾滿奶油的鏟刀,狼狽得明顯。
許澤業很輕地笑了,在柳柯惱羞成怒之前,問他好吃嗎。
柳柯嗯一聲。香芋末清甜不黏膩,但柳柯昨晚喝了酒,後知後覺難受、胃疼。先前又喝了藥,嘴裡味道古怪,簡而言之,食不知味。眼見許澤業走近,柳柯腿不聽使喚,悄悄後挪。
“彆動,”許澤業蹲身把拖鞋放到他麵前,又說,“把刀給我。”
許澤業起身時,發頂掃過柳柯垂在身側的手指尖,柳柯畏冷似的蜷縮手指,順從上演無聲戲碼,繳械投降。
許澤業將蛋糕均勻等分,方便柳柯取用。進廚房熱一杯牛奶,齊頭剪出缺口,倒在玻璃杯裡,端給柳柯。
玻璃杯傳溫好,柳柯可以暖暖手。一整個冬,柳柯的手像兩塊冰疙瘩,如今又添新傷痕,青青紫紫。
許澤業幫他褪下繃帶,用棉簽蘸取膏藥,一點點塗抹,動作之輕微,好比繡娘在月下穿針引線。很快上好藥,藥膏彌漫刺激苦悶的化學製品氣味,許澤業握著柳柯的手腕,細弱的一截,又慢慢纏裹繃帶。
他不太熟練,隻是密密纏繞,動作閒適,神情冷淡,像是給冬季裡被凍傷的熱帶植物,搭建臨時保溫棚。
柳柯是被悉心照料那株名貴花草,從許澤業身上有滋有味地汲取養料。
思及此,柳柯猛地掙開了許澤業的關懷。
許澤業看一眼柳柯的眼睛,發現他在躲閃,又想起讓他心驚肉跳一整晚的話,確信自己聽錯了,懷疑自己神經錯亂,欲念太盛。
跟他分食西瓜的孩童,如今長了一張少肉的瓜子臉,下巴尖尖,鼻子尖尖,眼尾也是細長的,不尖銳,瞪人時有點委屈,好像被彈壓的小神仙。希臘神話裡與人同性的那類神。有最純良的部分,也有邪惡無法根除的本性。
他一開始耍性子,許澤業會害怕。他喜歡弟弟,會擔心弟弟不喜歡他。後來發現柳柯無論再怎麼撒潑打滾,眼神還是好委屈。
許澤業想,他隻是得到的太少,他原本應該擁有很多很多。流光溢彩的矯健身姿,父母親人無私的愛,快樂的果味夏天,所有被定義為好以及柳柯覺得好的東西都該全歸柳柯所有。
他問起柳柯18歲的生日願望,柳柯一口接一口咀嚼不合胃口的蛋糕,拉他坐下一起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