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柯噢一聲，任由許澤業把體溫猶存的外套搭到他手邊。

許澤業習慣早睡，撐著打架的眼皮，回複完新年祝福，躺下閉眼醞釀睡意。許澤業臉部線條很硬，就著手機微弱屏幕光線去看，麵部陰影恰到好處，是難能可貴的新鮮標本。

“柯柯。”標本突然出聲。

柳柯心尖一哆嗦，縮回眼：“我......我就是......”

“新年快樂。”

“......嗯，新年快樂。”遊戲裡的小人再次被遣送回城，重踏征途。

-

柳鶯鶯隻有七天假，他們很快踏上回程的路。村口的四叔也忙著進城務工，開車捎帶他們一程。

許澤業、柳柯、柳鶯鶯外加四叔的兒子楊玉都擠在後排。

柳鶯鶯擔心自己暈車弄臟人家座椅，坐邊上。另一靠窗的位子，許澤業讓給柳柯。柳柯昨晚打遊戲到淩晨，早起時，窗外霧氣沉沉，陰雨淅淅瀝瀝，冷得骨頭跟皮肉分離，肉眼可見的虛。

許澤業前傾上身，把住前排座椅，屈手屈腳，與柳柯井水不犯河水。倒是楊玉嫌不舒服，懶懶散散，歪七扭八，岔開腳，向許澤業背後的空隙歪斜著，以彆扭的姿勢刷著手機。

“靠......”山路十八彎，楊玉終於肯放手機歇息，把天然地勢當人工搖籃，閉眼假寐。

拐過九九八十一彎後，許澤業撐不住了。四叔一腳油門踩進加油站，招呼大家放水，下車鬆口氣。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楊家三口齊刷刷下車，他仨一個沒動。

許澤業鬆了力，仰頭後靠。柳鶯鶯三下兩除二剝出個清新爽口的橘子，掰一瓣送進許澤業嘴裡。嘴唇碰到橘瓣時，許澤業有一絲緊張，而後才張嘴含進，細細咀嚼，汁水四溢。

“好多了，謝謝媽。”

柳鶯鶯笑著揶揄：“趕上特效藥了。”

柳柯想了想：“我去趕車。”

“不用。”許澤業把住柳柯手腕，摸到拴著護身符的手鏈，順勢拎起，看一眼自己的傑作。他給柳柯的壓歲禮，大年初一，塞在紅包裡的手寫祝福，用塑膠包裹，縫合成菱形的帶皺褶花邊的護身符。

柳鶯鶯也有一個，珍而重之用紅線係在脖子上。拆開看過，楷體端正舒朗，萬事如意簡簡單單四字，柳鶯鶯幾近落淚。

眼見楊家三口去而複返，柳柯彆扭道：“那你抱著我坐，像以前那樣，反正車頂高。”

Suv穿行於隧道，像被黑暗壓製，不得見光的反派，一如許澤業突如其來的思緒。

柳柯久病不愈，性情也被腐蝕，從一顆飽滿莓果，漸漸軟化流膿，外人不知，許澤業深有感觸。柳柯最厭惡伏小做低，最厭惡莫須有的關注，厭惡一切弱化自己的可能。

早些年，躲交警查人頭，讓柳柯蹲座椅後躲著，坐在許澤業腳上。那之後，柳柯耍性子兩三天不理他。

此時，柳柯端端坐在他腿上，被他抱摟著，孩子似的扶住腰，卻還問他會不會腿麻。楊玉聞言在笑，笑得古怪惡心，柳柯置若未聞，許澤業掃過去一眼，看見聊天框裡的戳人字眼。

-細皮嫩肉的

-腰細臉白

-小雞仔一樣

-一股騷味

楊玉一個不注意，手裡一輕，手機到了許澤業手裡。他不敢吱聲，拿回手機時，如臨大赦，再一看，手機被格式化了。狠狠剜許澤業一眼，閉眼裝睡，心裡問候他八輩祖宗。